“呜呀——”
婴儿嘹亮的啼哭骤然撕裂了产房压抑的寂静。
“夫人！是个千金！”稳婆带着喜气的声音穿透耳膜。
意识如同沉在浑浊的水底，外界的声音模糊不清。唯有最后传入脑海的三个音节，带着某种奇异的烙印，让我本能地记住了它。
南宫灵？
这……是我的名字？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这股源于血脉的悸动，清晰无误地告知了我答案。
原来如此……不是梦，是转生。
……
时光如溪流般潺潺而过，襁褓中那个只会啼哭的小小婴孩，已悄然长成了七八岁的少女模样。
“张伯，老规矩，两个番茄。”
清脆如溪涧敲石的嗓音在略显喧嚣的集市一角响起。
少女——南宫灵，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素色布裙，乌黑柔顺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一直垂落至纤细的腰际。
她的肌肤细腻白皙，透着健康的光泽，在这略显贫瘠的乡野之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宛如山间初融的雪水，波光流转间，自有一股不染尘埃的灵动。
路人投来的目光，或惊艳，或探究，或带着难以言喻的意味，在她身上流连。
南宫灵早已习以为常，神色自若地接过摊主张伯递来的两个红彤彤、带着新鲜露珠的番茄，数出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放在对方粗糙的掌心。
“好嘞，灵儿丫头，拿好喽～”张伯笑得见牙不见眼。
少女微微颔首，提着装了番茄的小布袋，步履轻盈地穿过人群，走向镇上那间熟悉的“云来”小酒馆。
素色的裙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像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莲。
酒馆里正是午市最忙的时候，人声鼎沸，酒气与饭菜的香气混杂蒸腾。
南宫灵的身影一出现，便如一道清泉注入这略显燥热的空间。
她熟练地挽起袖子，露出小半截皓腕，端起沉重的木托盘，素白的身影在拥挤的桌椅间灵巧穿梭。
“客官，您点的酱牛肉和烧刀子！”
“三号桌再加一壶清茶！”
声音清脆，应答得体。
她动作麻利，脸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
“瞧见没？那就是『云来』老南宫家的闺女，啧啧，这才多大，就这般水灵标致了！听说还没许人家呢！”
角落里，一个行商模样的汉子压低了声音对同伴说。
“当真？那今儿这顿饭就在这儿吃了！”同伴眼睛一亮，目光忍不住追随着那道忙碌的白色身影。
“欢迎二位客官！里边请！”南宫灵恰好迎到门口，对着两位有些局促、眼神躲闪的少年展颜一笑。
那笑容明媚得晃眼，让两个少年瞬间红了耳根，讷讷地跟着伙计往里走。
南宫灵心中了然，这些少年郎的心思，她看得分明，却从不点破。
这家“云来”酒馆生意能在镇上数一数二，她这张脸和这份察言观色、周到细致的本事，确实功不可没。
不是没有富户乡绅看中她，提着丰厚聘礼上门，想将她聘作童养媳。
每一次，都被父亲南宫齐不卑不亢、却又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对此，南宫灵心中唯有庆幸与感激。
这一世的父母，虽家境寻常，却毫无“重男轻女”的陋习，待她如珠似宝，从不曾因她是女儿身而薄待半分，更未强迫她嫁人。
这份沉甸甸的温情，让她对这个小小的家，充满了归属感。
忙碌至日头偏西，食客渐稀。
母亲王氏心疼女儿，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中的活计：“灵儿，快歇歇去，这里有娘。”
南宫灵没有推辞，走到角落的水盆边，掬起一捧清凉的水拍了拍脸颊，拭去额角细密的汗珠。
她看着水中倒影——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庞，微微叹了口气。
这副身子骨，确实比前世那具差了许多，力气小，耐力也弱，忙上一天便觉腰酸背痛。
不过……水中的少女也对她眨了眨眼，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南宫灵嘴角弯起一抹自得的弧度，罢了，至少养眼不是？这波不亏。
她搬了个小竹凳，坐在酒馆后门连通的小院里。
双脚悬空，够不着地面，便无意识地前后晃荡着，透着一股少女特有的娇憨。
她托着腮，透过半开的门扉，望着大堂里零星收拾碗筷的伙计和算账的父亲，眼神渐渐放空。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侧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晚风调皮地拂过，撩起她几缕散落的发丝，带来一丝凉爽。
这份市井烟火中的宁静与满足，让她前世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
“灵儿。”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那是她哥。
南宫鸣背着书袋，风尘仆仆地走进院子，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哥，你回来啦。”南宫灵转过头，笑容明媚。
“嗯。”南宫鸣快步走到妹妹身边，语气带着一丝雀跃，“灵儿，想不想跟哥去城里长长见识？过几天，就是天清派五年一度的开山收徒大典！”
“天清派？修仙？！”
南宫灵猛地从小凳上站起，那双清泉般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仿佛有万千星辰在其中坠落、燃烧。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这竟真的是一个修仙世界！哪怕只是去看看，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的仙家气象，也足以让她心潮澎湃！
然而，激动过后，一丝犹豫浮上心头：“可是哥……我们去了城里，爹娘这边……”
“灵儿只管去！”父亲南宫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后门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慈爱与坚定。
他和妻子心中，始终对未能让女儿读书存着一份愧疚。
母亲王氏也跟了出来，用围裙擦了擦手，眼中满是温柔与鼓励：“是啊，灵儿，放心跟你哥去。娘还干得动呢！你一个姑娘家，天天围着灶台酒坛转，像什么话？也该出去见见世面，看看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
她走上前，替女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看着父母眼中毫无保留的支持与期盼，南宫灵心中暖流涌动，那点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清脆而充满期待：“嗯！爹，娘，我去！”
……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爹，娘，我们走啦！”南宫兄妹并肩站在院门口，异口同声地向门内喊道。
“路上当心！早去早回！”父母的声音带着不舍，更多的却是欣慰。
南宫灵依旧穿着她那身标志性的素白布裙，只在腰间系了一根淡青色的束带，勾勒出少女初绽的窈窕身姿。
乌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项，干净利落，不施粉黛却已清丽脱俗。
并非买不起时下少女流行的花布罗裙，只是心底深处那份属于前世灵魂的“矜持”，让她总觉得那些太过花哨。
素净，是她给自己划下的、勉强能接受的底线。
通往邻城的路途不算近。
三日跋涉，风餐露宿，巍峨厚重的青石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巨大的城门如同巨兽之口，吞吐着络绎不绝的人流。
“站住！入城者，出示令牌！”
守门的兵卒身披半旧皮甲，手握长枪，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
南宫鸣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枚磨得光亮的木制令牌递上，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一小串用红绳系好的铜钱塞进兵卒手中，赔着笑脸道：“军爷，这是舍妹，初次进城，未曾办理令牌，您看……”
兵卒掂了掂手中铜钱的份量，又斜眼打量了一下跟在南宫鸣身后、低眉顺目显得格外乖巧的南宫灵，鼻子里哼了一声，挥挥手：“行了行了，进去吧！下不为例！”
“多谢军爷！”
南宫鸣松了口气，连忙拉着妹妹快步穿过厚重的城门洞。
踏入城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宽阔平整的青石板街道纵横交错，两旁楼宇鳞次栉比，飞檐斗拱，朱漆彩绘，气派非凡。
商铺林立，幌旗招展，售卖着琳琅满目的货物，许多是南宫灵从未见过的精巧玩意。
行人的衣着也远比镇上光鲜，绸缎锦帛比比皆是，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料、食物和一种属于繁华都市的独特气息。
南宫灵跟在哥哥身后，好奇地左顾右盼，如同闯入宝山的小鹿。
忽然，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吸引了她的目光。摊位上，一枚用整块红玉雕琢而成的枫叶发簪静静地躺在深蓝色的绒布上。
那红玉色泽深邃温润，仿佛凝固的火焰。
枫叶的形态被雕琢得栩栩如生，脉络清晰可见。最奇妙的是它的质地，半透明，阳光穿过叶片，在绒布上投下斑驳迷离的红色光斑，如梦似幻。
这精巧的工艺，即便放在她前世，也堪称精品。
深秋的红枫……
南宫灵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悸动与怀念，仿佛透过这枚小小的枫叶，看到了遥远记忆中故乡层林尽染的山峦。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灵儿，喜欢那个？”
南宫鸣立刻察觉了妹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枚在阳光下流淌着醉人红芒的发簪。
“啊？没…没有！”
南宫灵像是被惊醒了般，慌忙收回视线，低下头，下意识地拽了拽哥哥的衣袖，试图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哥，快走吧！对了，你今天不用去学府吗？”
“今日学府休沐。”
南宫鸣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摊位的位置，将妹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他一边拉着妹妹继续前行，一边自然地转移话题：“傻丫头，今天可是天清派开山门的大日子！学府自然放假，让大家都有机会去碰碰仙缘！”
他兴致勃勃地开始给妹妹科普，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向往：“灵儿，你可知这天下修仙门派，虽多如繁星，但真正名震江湖、底蕴深厚的，不过五指之数！”
“哦？哪五个？”南宫灵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将红玉枫叶抛在脑后，追问道。
“首推星隐宗！”南宫鸣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以剑修立派，剑法通神！传闻宗内有一位化神巅峰的老祖坐镇，一剑光寒十九洲，乃是当之无愧的江湖魁首！”
“其次是太虚派，专精阵法符箓，玄奥莫测。一张高阶阵图，可困千军，可守一城，价值连城！”
“第三是灵花宗，”南宫鸣说到这里，语气带着一丝特别的意味，“此宗只收女弟子，主修气功与治愈之术，门内秘传的《百花诀》据说有驻颜奇效。当然，也因此……咳咳，盛产绝色佳人，名动天下。”
南宫灵听得津津有味：“那天清派呢？”
“天清派嘛，”南宫鸣笑了笑，“讲究一个『博』字。剑法、术法、阵法、丹道、炼器……样样都有涉猎，虽无哪一项能如前三派般登峰造极，但胜在体系全面，海纳百川，门徒众多，根基深厚，稳居第四。至于那第五的狂烛帮……”
他撇了撇嘴，语气带了点调侃，“一群只练筋骨皮肉、信奉『一力降十会』的莽汉子，打架嗷嗷叫，别的嘛……不提也罢！”
兄妹俩一路交谈，不知不觉已来到天清山脚下。眼前的景象让南宫灵倒吸一口凉气。
通往半山腰测试广场的山道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如同迁徙的蚁群，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云雾缭绕的山腰平台。
喧哗声、议论声、孩童的哭闹声交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一种名为“渴望”的躁动气息。
南宫鸣早有准备，拿出备好的干粮和水囊。
兄妹俩挤在熙攘的人流中，如同两片随波逐流的叶子，只能随着大流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挪动。
南宫灵努力踮起脚尖，仰头望去。半山腰那巨大的青石广场（测试点）在视线中已清晰可见，此刻更是被汹涌的人潮填满，显得拥挤不堪。
目光再往上，天清山的主峰如同擎天巨柱，穿破缭绕的云雾，直插苍穹，根本望不见峰顶，只有一片令人心生敬畏的苍茫与神秘。
山风呼啸而过，带着草木的清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等待漫长而枯燥。
日头渐渐升高，晒得人有些发昏。
“唔……”南宫灵忍不住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出一声带着点娇憨的叹息，“好高啊……人好多……还要等多久啊……”
素白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一截欺霜赛雪、在阳光下莹莹生辉的小臂。
那慵懒又带着点抱怨的姿态，配上她那张过分精致的脸蛋，瞬间吸引了周围大片目光。
有惊艳，有好奇，也有几道不加掩饰的、带着某种估量的视线。
南宫灵却浑不在意这些目光。
她微微眯起眼，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感受着山风拂过脸颊的凉意，胸腔里那颗属于穿越者的心脏，正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修仙……长生……移山填海……逍遥九天……
前世只能在幻想中企及的一切，此刻，仿佛触手可及。
她轻轻握了握拳，指尖感受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凉——那是山风中蕴含的、稀薄却真实存在的……灵气？
『逆天改命的剧本……』 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在她心底炸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这一次，主角……该轮到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