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人潮中，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黏在南宫灵身上。
“喂，你看到那个穿白裙的姑娘了吗？真他娘的水灵！”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同伴挤眉弄眼。
“哦？哪个？”同伴顺着视线望去，眼睛一亮，“啧，这脸蛋，这身段……怕不是城里哪家偷跑出来的千金小姐？”
“嗤！你眼瞎了不成？”尖嘴男不屑地撇嘴，眼神带着赤裸的贪婪，“瞧瞧她那身洗得发白的破布裙子，还有旁边那个穷酸小子，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真正的千金能是这副寒酸样？”
“乡下来的？”同伴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淫邪，“那岂不是……嘿嘿，弄到手还不容易？就算花点小钱买下来，也值当啊！”
在这世道，尤其是穷乡僻壤，买卖女子虽不光彩，却也并非罕事。只是乡野女子多粗陋，像南宫灵这般姿容绝色的，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蠢货！”尖嘴男警惕地扫了眼远处维持秩序、气息沉凝的天清派弟子，压低嗓子骂道，“在这里动手？找死不成！那些仙师老爷们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等下了山……嘿嘿嘿……”
他阴恻恻地笑了几声，贪婪的目光在南宫灵纤细的腰肢上狠狠剜了几眼。
……
日头升到中天，灼热的阳光被天清山浓郁的灵气和参天古木过滤，化作一片令人舒适的清凉。人流如同缓慢蠕动的巨虫，艰难地向上挪动。
下山的人流则如同溃败的军队，大多垂头丧气，脸上写满了“此生无望”的灰败。
一上午过去，数千人如流水般经过那测试的源石，却只见到寥寥几人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匆匆下山准备第二轮的考验。
……
“咦？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炼的吗？”
南宫灵看着那些失魂落魄的身影，心头莫名一紧，忍不住扯了扯哥哥的衣袖。
“傻灵儿，”南宫鸣失笑，宠溺地轻轻敲了下妹妹光洁的额头，“你以为修仙是种大白菜，人人有份？要真是那样，神仙岂不是满街跑了？”
他正了正神色，低声解释道：
“灵根分三六九等，更有属性之别。单属性灵根最为纯粹，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属性越杂，修行之路便越是坎坷。当然，若品阶够高，比如上品灵根，即便是杂属性，也尚有一搏之力。但若是下品灵根……或是三属性及以上的杂灵根，”南宫鸣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基本就与大道无缘了，谓之‘废灵根’也不为过。”
“哦……”
南宫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那点侥幸的小火苗被浇灭了大半。
这设定虽与前世小说有些微差异，但核心残酷依旧——天赋决定命运。
……
日影西斜，将山道染成一片金红。
南宫灵终于随着人流挪到了队伍前列。
回首望去，蜿蜒的山道上依旧是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上山者满怀希冀，下山者大多如丧考妣，愁云惨雾笼罩着归途。
“下品灵根，三属性，过，下一个！”
前方传来考官毫无波澜的宣判声。
视线越过人群，一座约两丈高的古朴石门映入眼帘。
石门之上，“天清派”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透着一股逍遥随性的洒脱意境。
门内，数名考官端坐，一块通体漆黑、布满玄奥纹路的巨大源石静静矗立中央，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苍茫气息。
“哥，那就是源石？”南宫灵好奇地仰望着。
“嗯，”南宫鸣的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源石通灵，能测人之根本。其亮度对应灵根品阶，光芒所显之色，便是灵根属性。”
“源石……”南宫灵盯着那巨石，看着它时而流光溢彩，时而黯淡沉寂，心头莫名闪过前世游戏的念头，“能换……纠缠之缘吗？”
她下意识地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被自己这不合时宜的联想逗得微微弯了下嘴角，紧张感稍缓。
“下一个！”考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南宫鸣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紧张都挤压出去。
整整一日的等待，妹妹的期盼，父母的寄托……所有的重量仿佛都压在了这即将迈出的几步之上。
他感觉脚下的青石台阶似乎变得无比沉重。
终于，他站到了源石前。漆黑的石面如同深渊，倒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
他闭上眼，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按在了冰凉粗糙的石面上！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吸力自掌心传来！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猛地扎入他灵魂深处！
紧接着，一股沉睡的力量被粗暴地唤醒、牵引！源石内部的玄奥纹路骤然亮起！
嗡——！
并非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一种奇异的、震颤灵魂的低鸣！以南宫鸣手掌为中心，璀璨夺目的青色光华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爆发！
无数道细密的青色光纹如同活物般在漆黑的巨石内部疯狂蔓延、交织，所过之处，坚硬的源石竟变得如同水晶般透明！
纯净、耀眼、充满勃勃生机的青色光芒冲天而起，将半个测试广场都映照得如同碧玉雕琢！
“嘶——！！！”
原本昏昏欲睡的几个考官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天……天品？！单风属性？！我……我没看错吧？！”
为首的老者声音都在发颤，死死盯着沐浴在青光中、宛如神子临尘的南宫鸣，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哗——！
整个测试广场瞬间炸开了锅！无数道震惊、羡慕、嫉妒、敬畏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那个穿着破旧布衣的乡下少年！
“我的老天爷！这……这是神迹吗？”
“天品单灵根！几百年没听说过了吧？这小子要一步登天了！”
“南宫家……要出真龙了！这姑娘的哥哥……不得了啊！”
纷杂的议论声浪几乎要将人淹没。
南宫灵站在人群边缘，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看着光芒万丈的哥哥，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自豪！哥！
光芒渐渐收敛，源石恢复漆黑。南宫鸣放下手臂，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他带着一丝茫然和巨大的期待，看向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老考官：“仙师……我……我过了吗？”
“过！过了！当然过了！”老考官几乎是扑过来，抓住南宫鸣的肩膀，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天品单风灵根！好！好！好苗子！绝世好苗子啊！名字？快告诉我名字！”
“南宫鸣。”
“南宫鸣！好！记下了！”老考官忙不迭地在玉册上飞快记录，手都在抖，“明日辰时，山门广场，参加第二轮选拔！下一个！”
他看向南宫灵的眼神，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热切和期待——天才的妹妹，总不会太差吧？
南宫鸣强压着沸腾的心绪，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下来，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声音带着无比的振奋：“灵儿！到你了！别怕！哥都行，你一定也可以！”
“嗯！”南宫灵用力点头，被哥哥的情绪感染，心中那点紧张也被冲淡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期待和一丝小小的野心。
她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决定命运的漆黑巨石。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南宫灵伸出白皙纤细、微微有些凉意的手，轻轻按在了源石冰冷的表面。
一息……冰冷的石头毫无反应。
两息……她努力地集中精神，试图感受哥哥所说的“灵魂深处的牵引”，然而掌心之下，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凉。
三息……四息……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原本还带着期待议论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考官脸上的热切也慢慢凝固，转为疑惑。
五息……南宫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按在石头上的手，又抬头看向那漆黑一片、纹丝不动的源石。
终于，在石心最深处，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虚无？
整个广场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几个见多识广的考官。
老考官眉头紧锁，反复确认着源石的状态，最终，用一种混合着巨大惋惜和难以置信的语气，沉声宣判：
“此女……下品灵根。？”
下灵根！？或者说是没有灵根。
三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南宫灵的心头！所有的期待、野心、对仙道的憧憬，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瓷娃娃。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穿越者不都该是主角吗？不是该有金手指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沿着光洁的脸颊无声滑落。
她甚至忘了去擦，只是茫然地看着自己依旧按在源石上的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
“灵儿！”
南宫鸣一个箭步冲上来，毫不犹豫地将浑身冰冷颤抖的妹妹紧紧搂入怀中，宽厚的胸膛隔绝了所有刺人的目光。
他心疼地拍着妹妹单薄的背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哭！灵儿不哭！没有灵根又如何？有哥在！哥会保护你！保护爹娘！保护我们这个家！一辈子！谁也别想欺负你！”
感受着哥哥怀抱传来的温暖和那斩钉截铁的承诺，南宫灵崩溃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堤岸。
她将脸深深埋在哥哥怀里，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出：
“没……没事……哥……有你在……就好……你……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别……别浪费了你的天赋……一定要……要变得很厉害……”
一边抽噎着，她一边抬起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
那委屈到极致又强自坚强的模样，让南宫鸣的心都要碎了，也让他变强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嗯！哥答应你！”
南宫鸣重重点头，搂着妹妹，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了天清山。
夕阳将兄妹俩相依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山风吹拂，带着草木的气息。
南宫灵靠在哥哥肩上，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心中一片空茫。
‘修仙……长生……原来终究只是一场梦……’ 她自嘲地想，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
‘也好……也好……就当这是个普普通通的古代世界吧……安安稳稳过日子……有爹娘，有哥哥……也挺好……’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说服自己，试图将那刻骨铭心的失落感压下去。
至少，哥哥的未来一片光明，自己……也算沾了光吧？
……
几日后，熟悉的篱笆小院出现在眼前。
“爸！妈！我们回来啦！”南宫灵努力扬起声音，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快些。
“哎哟～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城里好玩吗？”母亲王氏系着围裙，闻声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南宫灵快步走过去，挽住母亲的手臂，将脸在她肩头蹭了蹭，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城里……是很好，楼很高，东西也多……不过，”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还是觉得咱家里最舒服，最温馨！”
“路上饿坏了吧？快，进屋！娘刚蒸好的桂花糕，还热乎着呢！”
王氏心疼地拉着女儿进屋，端出一碟散发着甜蜜香气的、金黄油亮的桂花糕。
这是南宫灵两世都难以割舍的味道。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
南宫灵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吃着，香甜的味道稍稍抚慰了心中的涩意。
南宫鸣放下筷子，坐直身体，目光扫过父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力量：“爹，娘，我……被天清派选中了。”
啪嗒。
南宫齐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鸣儿……你……你说什么？”
王氏也捂住了嘴，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真……真的？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我们老南宫家……祖坟冒青烟了！”
南宫家的祖辈，世代在这穷乡僻壤挣扎求存，能开起这间小小的“云来”酒馆站稳脚跟，已是几代人的努力。修仙？那是云端之上的传说！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
“嗯！我哥资质可高了呢！是天品单风灵根！考官都说几百年没见过了！”
南宫灵连忙接口，语气里充满了对哥哥的自豪，但说到后面，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黯然，“……只不过我……可惜……没有灵根……”
屋内的喜悦气氛微微一滞。
“傻孩子！”
王氏立刻反应过来，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粗糙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伤心什么？你哥有仙缘，那是他的造化！要是你俩都飞走了，留下我们两个老家伙守着这空屋子，那才叫可怜呢！正好，你留下来多陪陪爹娘，多好！”
她的话语朴实，却像一股暖流，瞬间熨帖了南宫灵心中的褶皱。
南宫齐也回过神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和欣慰，他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鸣儿，好样的！”
随即，他起身走到里屋，窸窸窣窣一阵，捧出一个沉甸甸、打着补丁的粗布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鸣儿，拿着。”
南宫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解开包袱，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甚至有些发亮的铜钱，还有几块碎银子，这几乎是家里所有的积蓄。
“穷家富路。爹娘没本事，就这点家底，你在城里……别委屈了自己。”他看着儿子，眼中是深沉如山的父爱和期许。
南宫鸣看着那包浸透着父母汗水和血泪的钱财，鼻尖一酸。
他没有推辞，他知道修炼初期离不开这些俗物支撑。
他郑重地接过包袱，紧紧抱在怀里：“谢谢爹！孩儿……定不负所望！”
“哥，”南宫灵抬起头，红着眼眶，却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以后……要多加小心！修炼也要劳逸结合……记得……常回家看看！”
南宫鸣看着妹妹强颜欢笑的脸，心中百感交集。他重重地点头，声音铿锵有力，如同誓言：
“嗯！哥答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