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磨蹭什么!想尝尝鞭子的滋味吗?!”
一声粗暴的呵斥如同淬了冰的钢鞭,狠狠抽在空气中;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盖过了喘息和脚镣的哀鸣。
莱昂·希儿只觉得一股蛮力从背后猛撞过来,瘦小的身躯像狂风中的败草般猛地前倾。脚腕上沉重的铁镣“哗啦”巨响,几乎将他绊倒。
手腕上冰冷粗糙的金属铐环,早已深深嵌入皮肉。磨出的血丝混着污泥、汗水和铁锈,凝结成暗红色的硬痂——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钝痛。
他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一丝咸腥,才勉强稳住踉跄的身形。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拖着灌了铅般麻木的双腿,重新汇入那条由绝望、恐惧和镣铐组成的、缓缓蠕动的灰暗洪流。
枯草般的金发湿漉漉贴在汗湿的额角。一张本应稚气的脸庞,却过早刻满了风霜与苦难的印痕。
长期的饥饿让他格外瘦小单薄,在同样形容枯槁的俘虏中,如同一片随时会被脚步碾碎的枯叶。唯有深棕色眼眸深处,还残留着一星微弱的、不肯彻底熄灭的火光——那光芒更像是一种近乎自嘲的控诉。
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一丝比胆汁更苦涩的笑意,在心底蔓延。
这该死的异世界“开挂人生”……现实的耳光一个比一个响亮狠辣,扇得他晕头转向,连灵魂都仿佛被抽离。
记忆碎片如同钝刀切割神经:三岁那年,父母进山打猎,一场“意外”让他们尸骨无存。
紧接着,那些看似敦厚的村民,瞬间化作贪婪的豺狼。他们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蜂拥而至,瓜分了他家的屋子和薄田。
年幼的他,像只多余的小狗,被这家踢到那家,靠着施舍的残羹冷炙和刻薄脸色,在夹缝中屈辱地长大。
去年漫长的严冬,唯一给过他温暖的玛莎阿姨——那位善良的单亲妈妈,一场风寒轻易夺走了她羸弱的生命。她只留下比他小半岁、同样孤苦无依、像受惊小鹿般的妹妹艾莉。
想起艾莉那双盈满惊恐、对他全然依赖的眼睛,莱昂的心口像被重锤砸中,闷痛难当。
玛莎阿姨咽气后不久,贪婪的目光再次聚焦。那次,他彻底疯了:像头被逼到悬崖的幼狼,双眼赤红,抄起玛莎留下的锈柴刀,堵在破败的家门口。
他嘶哑着喉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和不要命的威胁,才吓退了那些意图“接收遗产”的贪婪之徒。那次,他握着柴刀的手抖如风中之叶,但他一步也不能退——身后是瑟瑟发抖的艾莉。
上周,十岁的“觉醒仪式”,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是对“穿越者福利”最后的卑微祈求。
在简陋的祭坛前,他屏住呼吸,压抑着狂跳的心,颤抖着将手按上那颗冰冷的水晶球。心中疯狂呐喊:来吧!金手指!系统!哪怕垃圾天赋也好!给我一点光!
结果……水晶球死寂一片,冰冷如同万年玄冰。那死寂瞬间将他拽入万丈冰窟。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玩笑不够——怯生生躲在他身后的艾莉,被测试官不耐烦地推上前。她的小手带着茫然和害怕,轻轻触碰了水晶球——
刹那光华大放!
纯净灵动的青色光芒如泉水般喷涌!柔和强大的风元素欢呼雀跃,萦绕在她周身,形成肉眼可见的青色气旋!光芒映亮了祭坛,也映亮了测试官眼中的惊喜。
上等魔法天赋!万里挑一的风元素亲和者!这结果像惊雷炸响,也炸得莱昂头晕目眩。
他心中肥皂泡般的希望彻底破灭,只留下冰冷的黑洞,以及一丝为艾莉由衷的苦涩欣慰——至少,她可以摆脱泥潭了。
测试官淡漠的眼神扫过他,如同看一块顽石。随后毫不迟疑地带走了懵懂哭泣、呼唤他名字的艾莉。
世界瞬间空旷。只剩下他孤零零站着,脚下是贫瘠的土地,头顶是灰蒙的天空。
他麻木地想:算了,也许这就是命。当个农民,至少饿不死。至少,艾莉有了希望。
然而,命运之神觉得“地狱模式”难度不够。昨夜,绯红帝国的铁蹄如死亡风暴,碾碎了脆弱的边境防线。
他们这个紧邻边境的小村首当其冲。拥有非人速度与力量的血族士兵闪电突袭,微弱的抵抗顷刻瓦解。火光冲天,惨叫刺耳,獠牙寒光……一夜之间,除了像艾莉那样被选走的极少数“幸运儿”,全村老少,尽数成了俘虏。
现在,他们这群待宰羔羊,正被驱赶向血族盘踞的恐怖巢穴。前方命运清晰而残酷:成为贵族餐桌上的血食,或供变态贵族取乐的玩物。运气稍好?或许成为“专属血食”,像圈养的牲畜般摇尾乞怜,苟延残喘。
莱昂麻木地拖着脚步,脚镣摩擦地面的“哗啦”声,如同死亡倒计时。
穿越?重生?这大概是诸神最恶毒的玩笑。别人是龙傲天,他却是步步惊心,把一手牌打成了十死无生的绝境。
一股破罐破摔的戾气缠绕上冰冷的心脏。罢了!死就死吧!又不是没死过一回!
对死亡的恐惧,竟被更深沉的疲惫和麻木覆盖——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更何况……他抬起眼皮,目光如探针扫过周围同样面如死灰、曾对他落井下石的村民。
一丝扭曲的、带着血腥味的快意掠过眼底。某种意义上,这些入侵的血族,竟成了他的“恩人”——没有他们,他这辈子都看不到这群豺狼遭此报应!
看到他们眼中更甚十倍的恐惧和绝望,看到昔日嘴脸只剩下卑微的颤抖,莱昂麻木的心底涌起放声大笑的冲动——这扭曲的复仇,竟是借血族之手完成!多么讽刺!多么可悲!
前方,血族边境堡垒的轮廓在灰蒙天光下越发清晰、狰狞。
阴森的黑色哨塔如同远古巨兽的獠牙,刺破压抑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腥气,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如同腐败甜酒般的冰冷甜香——无孔不入,带来生理性的厌恶和刺骨的寒意。
莱昂下意识绷紧身体,指甲掐进伤痕累累的掌心,用痛楚刺激自己清醒。
据血族士兵闲聊透露,俘虏抵达后会被集中抽血“取样”。贵族们根据血液“品质”挑选,如同在牲口市场挑良种马驹。
被判定“劣等品”的,命运更惨:流入肮脏的血食市场被榨干;或投入以人类哀嚎和残杀为乐的恐怖斗兽场。
最讽刺的是:驱赶他们这数百人的,仅是一个身着黑色皮甲、腰佩细长刺剑的血族男子。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满是轻蔑与无聊,仿佛在执行枯燥的例行差事;冰冷的眼神扫过,比鞭子更令人胆寒。
凄惨的队伍终于挪到巨大的黑色哨塔下。厚重的黑铁大门嘎吱开启。
几名装束相似、气息更阴冷的血族士兵走出。他们的目光如冰锥,带着审视猎物、评估价值的冷酷,扫过每一个俘虏,所及之处空气仿佛冻结。
“这批货送到了,成色一般,动作麻利点,赶紧带去抽样,别耽误事。”驱赶他们的血族男子懒洋洋道,“晚上还有个小城市的货要送,到时候忙不过来别抱怨。”
“是!长官!”领头的士兵挺直身体,声音带着敬畏。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他们被粗暴驱赶,穿过昏暗冰冷、空气污浊的甬道。铁锈与腐败甜香混合的气味浓烈窒息,夹杂着血腥、恶臭和灰尘。
最终,他们被带入一个巨大空旷的厅堂。没有窗户,只有高处几块散发惨白幽光的魔法矿石勉强照明——这里就是“抽样”的地方。
厅堂中央,排列着冰冷的金属台,连接着闪烁诡异红芒的仪器。粗大的水晶导管和金属针管闪着寒光。穿着黑罩袍的血族“医生”面无表情,动作机械精准。
俘虏们被粗暴分成小队,押向金属台。哭嚎、哀求、牙齿打颤声在厅堂回荡,形成绝望的交响乐,但被士兵冰冷的呵斥和偶尔的鞭声无情压制。
轮到莱昂时,他被粗暴按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寒意刺骨。一个金属箍锁住手臂。
接着,一根粗得吓人的针管毫不留情地刺入他臂弯的血管。他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血液被迅速抽离身体的虚弱感,伴随着一阵眩晕。血液被注入旁边一个透明的、刻满符文的容器中。
随后容器被登记,装箱。
抽血结束后,他们像被抽空的破麻袋,再次被驱赶,跌跌撞撞走向更深更黑暗的地下。
穿过一道道沉重铁栅门,最终被分批关进如同巨大墓穴般的房间。
没有床铺,只有冰冷潮湿、散发霉味和尿臊味的石板地。墙壁是粗糙岩石,渗着阴冷水珠。
头顶一盏光线昏黄、仿佛随时熄灭的魔法灯,勉强勾勒出阴影里蜷缩的绝望身影。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关闭、落锁,如同丧钟的最后一响,隔绝了外界一切。
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刺骨的寒冷,以及数十人压抑绝望的喘息,在地底囚牢中汇聚成无声的哀歌。
莱昂背靠冰冷滑腻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同样冰冷的地上,将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