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云层覆盖着泰晤士河上空，冰冷的雨滴哒哒地敲打着伦敦塔灰白的石墙。
她，或者说那个被羞辱得浑身发抖的英格兰，用尽全力踹开了书房厚重的橡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像是在替她发出无声的尖叫。
那件沾满巴黎尘埃的斗篷还披在她肩上，散发着那座城市特有的，腐朽与高贵交织的气息。这是法兰西的味道，是她最憎恶却又最熟悉的味道。英格兰粗暴地扯下斗篷，将它扔进壁炉。尚未点燃的冷火只能让布料焦黑蜷曲，就像她此刻被法兰西践踏得支离破碎的尊严。
“该死的、虚伪的、令人作呕的贱人！”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瘦削的身影重重跌入扶手椅中。双手猛地抓住桌上的羊皮纸，几乎要将那些外交信函撕成碎片。
“她怎么敢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我！”
指甲刮擦过桌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英格兰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刺绣着金雀花纹章的烫金手帕上。她死死盯着那片逐渐晕开的血迹，仿佛要透过它看到什么。
“她凭什么那样对我？”英格兰从牙缝里挤出怒吼，“那副傲慢的样子，仿佛我生来就该跪在她脚下……”
憎恨的话语此时戛然而止，英格兰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某种难以启齿的幻想突然攫住了她的心神。
在不受控制的想象中，她看见自己正跪在冰冷的拼花地板上，法兰西端坐在鸢尾花纹饰的王座上，裙摆如海浪般铺展，刚好盖住她的膝盖。
“主人……”幻想中的英格兰听见自己发出可悲的呜咽，嘴唇几乎贴上法兰西的鞋尖。
现实中的英格兰猛地一颤，被自己的幻想惊得面色惨白，但脑海中的画面却越发清晰：
法兰西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就这么想得到我的关注？”那个声音如同掺了蜜的毒药。
“看看你这双眼睛”，法兰西的温度拂过英格兰的脸颊。“充满了对我的渴望与憎恨，多么迷人啊！”
“你知道吗？”她的拇指轻叩英格兰的下唇，“我最喜欢你现在的表情,想反抗却又忍不住沉溺”
“那就证明自己像条宠物狗般……”
幻想中的英格兰竟然真的向前爬了半步。
“不！”
现实中的英格兰突然尖叫出声，将桌上的墨水瓶狠狠砸向墙壁，玻璃碎裂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但那种耻辱的快感却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地上的双膝，裙摆上沾满了打翻的墨水，就像她幻想中法兰西裙摆投下的阴影。
“该死！该死！”
英格兰疯狂地擦拭着裙子，却只是将墨渍抹得更开，就像她越是抗拒，那个幻想就越是深入骨髓。
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烫金手帕上，这该死的巴黎宫廷特供品，此时混杂着英格兰的鲜血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英格兰狠狠地咬住手帕一角，将它扯成两半。
“真想，真想把她捏在手心里，看看她还能不能保持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窗外的伦敦街道笼罩在雨幕中，雨水冲刷着鹅卵石路面。整座城市似乎都被她的怒火压得喘不过气来。
忽然，她的视线停留在挂壁一角，那里摊着一张陈旧的苏格兰地图。
“……哈。”
英格兰的唇角缓缓扬起，勾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她的瞳孔从浅红逐渐转为暗沉，如同暮色中沾血的玫瑰。
苏格兰，这个永远不知天高地厚的邻居，这个她最不需要费心就能痛打的出气筒。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地图北部的边界线。
苏格兰就像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永远龇牙咧嘴地狂吠。它的皮毛粗糙杂乱，肋骨在单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却仍不知疲倦地尝试挣脱英格兰强加的锁链。每一次反抗都像垂死挣扎般疯狂，却又如同蚊虫叮咬般无力，大多数所谓的袭击不过是在贫瘠的高地上烧毁几间茅舍，抢走几袋发霉的粮食。
比起法兰西那遥不可及的高贵身影，那个永远端坐在云端，时常让她仰望到脖颈酸痛的宿敌，眼前这只瘸腿的野狗简直是主赐予的出气筒。
它们甚至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只能披着破旧的格子呢，举着生锈的铁剑，在边境线上做着可笑的反抗。
然而即便被踩在脚下，这只野狗仍会倔强地昂起头，用嘶哑的犬吠咒骂。它的眼中永远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虽然那火焰微弱得连一根蜡烛都不如，却奇迹般地从未熄灭。这种徒劳的顽强，在英格兰眼里简直可笑至极。就像一只螳螂对着战车挥舞前肢，明明下一秒就会被碾得粉碎，却还在做着可悲的自由梦。
“多么完美的沙包啊。”英格兰轻声呢喃
敲门声轻轻响起。
“英格兰小姐”女侍的声音带着犹豫，“边境急报，苏格兰人正在集结兵力，似乎准备再次袭击我们的北部城镇。”
英格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消息如同火星落入火药桶，瞬间点燃了她压抑的怒火。
“太好了。”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下一刻，英格兰猛地推门而出，眼中再也找不到半点方才的屈辱与脆弱，只剩下令人胆寒的冷静。
“去通知爱德华陛下和议会，”她的声音如利剑般刺穿长廊，“告诉他们，我要亲自北上，教训那群不知死活的野蛮人。”
皮靴踏在石板地上发出铿锵的声响，宛如一位统帅迈向战场。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那道被法兰西留下的伤痕仍在隐隐作痛。
她恨法兰西。恨她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恨她总能让自己失态。
但此刻她更清楚，自己不能像个任性的小女孩那样在议会里撒泼。
她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能让整个伦敦为她欢呼的完胜。
“等着瞧吧，法兰西。”
英格兰在心中默念，仿佛在吟诵某种黑暗的咒语，重新唤醒那个疯狂的执念：
“我会征服你，将你踩在脚下，让你的王冠、荣耀……统统变成我的战利品。”
而在那之前。
苏格兰将成为她宣泄怒火的最佳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