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精神恍惚。
柔软的嗓音于空气中飘过，魅魔轻声蛊惑着凡人的灵魂。
“啊~圣骑士先生，您怎么杀死了自己的同伴呢？”
仿佛是遥远的梦中传来的低语，带着丝丝缕缕的甜钻进耳蜗，让大脑浸在甜腻的蜜糖中。
圣骑士下意识的就要否定。
“我没——！”但他的话被魅魔打断，几缕甜腻的气味钻进鼻腔。
“啊，别着急……我懂，圣骑士先生，这两人总是和您脱节，实力又很弱，被误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吗？”
啊，对……
脑海里的想法有些迟滞，他下意识的顺着魅魔的话语去思考。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们这么弱，自己学艺不精在战斗中被误伤也怨不得别人。
这群在战斗中总是拖自己后腿的蠢货，打起来就只顾站在后面的懦夫！
如果他们能及时赶上来，他怎么可能被魅魔接二连三的陷阱困住！
该死的该死的，一群卑贱的平民！不过是学会了一点魔法就想和我平起平坐！
脑海里阴翳的念头如荆棘一般蔓延，疯狂生长占据了全部的理智。
不怪我！这不是我的错！他们本来就该死！
没错，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
他手中剑刃上金色的圣光逐渐暗淡，魅魔轻笑着，继续柔声开口。
“您不用说我也明白，这不是您的错，我理解您，我完全支持您的想法。”
“接下来，看着我，圣骑士先生，看着我的眼睛……”
苍白的魅魔微笑着从阴影中踱步而出，她歪了歪头，雪白的睫毛轻颤，金色的竖瞳在阳光下斑斓闪烁。
“告诉我，是谁让您前来刺杀我的？”
粉色的弧光一瞬间占据了心神，圣骑士恍惚的就要开口，但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清凉，立刻让他重新清醒。
他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后退一步，但随即而来的是愤怒。
该死的魅魔，竟然敢这么戏耍我！
剑刃上的圣光再一次白亮，剑刃直刺魅魔的心脏！
“咔擦——！”玻璃的破碎声再一次响起。
“啧，真麻烦……”魅魔啧舌，表情骤然冰冷。
圣骑士面色阴沉，看着面前的身影破碎成弧光，握住剑刃的双手却微微颤抖。
他想起刚刚那种无端的阴暗思想，后背一时间被冷汗浸湿。
“啧啧啧，圣骑士先生，您对自己同伴下手真的狠啊。”
维娅的声音从圣骑士背后传来，轻佻戏谑，她指尖轻点下巴，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
“还是说——”
“您早就想这么干了？”
“闭嘴！”
剑刃重新指向魅魔，圣骑士手中的剑却不复高举。
眼前魅魔的难缠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想，四人小队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且看她的样子……
魅魔的脚步优雅从容，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阴影如活物般从她裙下流淌而出，在地面上蜿蜒爬行。
任务失败了，耳畔传来远距离通讯术式的警告，城卫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圣骑士面色阴晴不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该死的……！
他狠狠瞪了维娅一眼，最终猛地一踏地面，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逃离。
维娅没有阻拦。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圣骑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微微踉跄了一下。
魔力……有点见底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榨出几缕魔力，伴随着一阵模糊的扭曲，她身上的魅魔特征——尖角、尾巴、翅翼——全部收敛消失。
现在的她，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白发少女。
稍稍抚平了凌乱的呼吸。
维娅走到那两名被光枪贯穿的刺客面前，略微挑了挑眉。
居然还没死透？
两人胸口焦黑，气息微弱，但确实还吊着一口气。
她面无表情地捡起两人脚边的魔导器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他们的心脏。
“噗嗤！”
鲜血涌出，两人的瞳孔彻底涣散。
但维娅的工作还没结束。
她略微观察了一下这两把魔导器的构造，随后向其中输入了几缕魔力，抬手将其中一柄丢向尸体。
“砰！砰！”
魔导器在空中闪烁了几下，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火花，剧烈的魔力乱流席卷而出，将此地残留的魔力气息冲刷得混乱无比。
随后，她如法炮制，将第二把长剑也丢向几具尸体。
“咔嚓——！”
寒气瞬间爆发，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整个地面，将三具尸体彻底冻结，满是寒霜。
奥克塔维安一生都在研究魔导器，做到这点来说对她并不困难。
那么，接下来就是表演时间了……
维娅捡起地上那两把被烈焰灼烧得扭曲变形，边缘泛着暗红的长剑，剑身仍残留着滚烫的余温，但在她的触感中只是有些温热。
她面无表情地举起其中一把，剑锋对准自己的肩膀——
“噗嗤。”
利刃割开皮肉的声音格外清晰，鲜血顺着白皙的肌肤蜿蜒而下。
但……还不够。
她再次挥剑，在腰侧和大腿各划开一道伤口，疼痛让她不自觉地抽了一口冷气，指尖微微颤抖。
她将染血的长剑提在手中，踉跄着跪坐在埃莉诺身边，伸手轻抚少女的脸颊，指尖残留的魔力悄然渗入。
“该醒来了，埃莉诺小姐。”
埃莉诺茫然地睁开双眼。
视野尚未清晰，一道染血的白影便重重撞进她怀里——
“奥利维娅小姐——！”
刺鼻的血腥气混杂着少女身上特有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埃莉诺的尖叫声几乎撕裂喉咙。
怀中的维娅脆弱得像一尊破碎的瓷偶。
白发被鲜血黏连在苍白的脸颊上，单薄的黑裙撕裂，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
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仍在汩汩渗血，腰腹处的布料被冰晶割裂，伤口鲜红交织。
最触目惊心的是右腿，一道斜贯的伤口皮肉翻卷。
怎么会……
埃莉诺的大脑自动屏蔽了所有不合理之处——比如自己为何突然昏迷，比如战场上诡异的冰封痕迹。
此刻她眼里只有魅魔奄奄一息的模样。
“奥利维娅小姐！维娅小姐——！”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双手拼命凝聚魔力，淡绿色的治疗术式符文在掌心闪烁，又因慌乱接连破碎。
为什么用不出来！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埃莉诺的眼泪砸在维娅染血的睫毛上。
就在这时——
维娅“艰难”地睁开眼，金色的瞳孔黯淡无光。
她颤抖着抬起手，将那柄扭曲变形的剑轻轻放回埃莉诺手中。
“抱歉……埃莉诺小姐……” 她气若游丝，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你的剑……坏掉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唇角溢出，整个人软软地倒进埃莉诺颈窝。
温热的液体顺着锁骨流进衣领，埃莉诺彻底崩溃了。
“不要……求求你……！”
她死死抱住维娅，哭得浑身发抖，甚至没注意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城卫军已来到跟前。
“这里发生了什么？”
为首的骑士长冷声质问，铁靴碾过结冰的血泊。
埃莉诺猛地抬头，泪水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一群居高临下俯视她们的冰冷面孔。
“救救她！” 她嘶喊着，染血的手指抓住骑士长的披风，“我们被刺客袭击了！她是为了保护我才——”
骑士长在看到两位少女的瞬间，紧绷的神经下意识放松了几分。
只是两个受伤的贵族女孩……
她蹲下身，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小姐，别担心，她还活着。”
她伸手轻轻按住埃莉诺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探向维娅的颈动脉。
脉搏虚弱但稳定……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体温有点低？
埃莉诺哽咽着点头，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维娅苍白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
白发如丝绸般散开，衬着血迹斑驳的黑裙，有种诡异的美感。
骑士长俯身检查维娅的伤势，当看清那张精致的面容时，她的呼吸不自觉地滞了一瞬。
……好漂亮的孩子。
紧接着，狰狞的伤口撞入视野，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嘶……”
就在这时，一丝甜腻的香气钻入鼻腔。
那味道像是蜜糖混着罂粟，让人莫名想起壁炉、毛毯和母亲怀抱的温暖。
她的思维突然变得有些许迟钝，某种无端的保护欲在胸腔膨胀。
“治疗师！立刻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