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现在就让开。”
金发少女的眼中满是怒火。
维娅的感觉自己的指尖在痉挛。
尖锐的指甲又一次刺破了掌心的伤痕，灼热的痛感如钝刀一般缓缓地擦过神经，猩红的温热在掌心晕开，又失去温度变得冰冷粘稠。
她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看着那双金色眼眸中露出的不是往常的柔软，而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和敌意。
喉咙中仿佛有什么尖锐在滑落，仿佛是吞下了一口冰冷的冰碴，刺骨的划开胸口，让她想要抱紧自己的肩膀，把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出，就好像那样可以缓解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维娅躲开了莉莉安娜的目光，垂下眼帘，脊背轻颤。
她们本该是最彼此最亲密的人。
即使她自己选择了不向莉莉安娜表明身份，但心底里还是会抱有小小的奢望，希望莉莉安娜或许能察觉到自己就是她的哥哥……
或许那样，她可能就会忍不住半推半就的承认了自己就是奥克塔维安吧？
可她清楚，那样是不行的，那就太自私了。
魅魔的细尾绞紧了大腿，维娅长出了一口气，重新看向莉莉安娜。
无论如何，自她选择吞下恶魔之种那刻开始，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不应该后悔。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莉莉安娜面容冰冷。
“我无意与您为敌，梅尔维尔小姐。”维娅轻声说。
“那就让开。”
莉莉安娜试图绕开面前的白发少女，她侧身走开几步，却又被对方重新挡住了去路。
“但今晚我不会让您离开梅尔维尔宅邸的。”维娅表明了自己的底线。
金发的少女皱紧了眉毛，垂在身侧的手指轻颤。
维娅同样看到了莉莉安娜手指的颤动，她清楚那是自己妹妹书写术式之前习惯性的动作。
或者说，那是一种心理暗示。
以魔力构建符文书写术式并非如同用鹅毛笔写字一样简单，那更像是一种模糊的第六感。
因此，为了记住那种模糊的第六感，大部分施法者都会在构建术式的同时辅以一定的动作或语言，从而强化自己对于施法感觉的记忆。
维娅感受到周围空气中的魔力在轻颤，她注视着自己妹妹的双眼，最终后退了几步。
但并非妥协。
阴影悄然在裙底翻涌，于晦暗的夜色中流淌，同周身的黑暗融为一体。
魔力的波动会引来公爵的护卫，莉莉安娜今晚外出的计划会因此而失败。
尽管这只是一时之策。
但维娅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就这么走入布置好的陷阱，莉莉安娜有些执拗，但她自己同样偏执。
有些事认准了之后，她也不会放弃，否则又怎么会选择吞下那颗恶魔之种？
“我不清楚那只乌鸦带来了什么消息，但奥克塔维安已经死了。”维娅的声音逐渐冰冷，隐隐带上了些许怒意。
那其实是无名的恼火。
她生气自己的妹妹居然没有认出自己，更生气莉莉安娜会用敌人的眼神看待她，即使这些都是她所希望的。
可她就是生气，甚至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胸腔中反复尖锐的刺痛。
“不要再去深究奥克塔维安的死了，这是为了你好，莉、莉、安、娜。”
莉莉安娜语气也一样尖锐。
“梅尔维尔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指点点，更不论你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披着一张幻术伪造的面孔，那张脸是多么见不得人，还是怕我认出来你是谁？”
维娅一时间愣住，眼中闪过片刻的错愕，随后又哑然失笑。
她差点忘了自己妹妹的天赋。
与那些浅显易懂的天赋名称不同，“贤者”这个模糊的名讳似乎并不能诠释这个天赋的内容，奥克塔维安也曾经好奇过这个满是盛名与传说的天赋所代表的意义。
因此他曾经询问过自己的妹妹。
“叫做贤者的天赋究竟是什么？”
金发的小女孩眨着眼睛，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笑嘻嘻的对自己的哥哥说。
“我能看到它们。”
女孩的回答个很简单的解释，但所代表的事实却并不简单。
魔法的世界对莉莉安娜来说是具象的。
那些旁人穷极一生无法理解，无法探究本质的术式，在女孩的眼里就像是可以随意涂改的画布，她能直接越过符文的表象理解更本质的东西。
“贤者。”维娅不由得叹息。
“但也是这副天赋，把你推上了王都的风口浪尖，莉莉安娜，梅尔维尔家不能出现新的大贤者。”
“那些人不会坐视你成长，他们会想尽办法把你扼杀在摇篮里，甚至于……”
维娅忽然止住了话音，久久地看着眼前金发的少女，睫毛轻颤。
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梅尔维尔家，若再出现一位大贤者，所威胁的会是谁？
那位端坐在王座上，手持权杖，头戴王冠的皇帝本人？
“你不该回王都的，梅尔维尔小姐。”她轻声说。
空气一时间凝滞。
那双金眸缓缓地垂下，眼帘遮住了其中的波动。
莉莉安娜下意识的攥住了袖口，眼前这位少女眼中片刻流露出的复杂神色让她一瞬间感到了恐慌，如同心脏被什么东西轻刺了一下。
不对。
有什么不对。
她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对这双眼睛最初的印象。
金眸，是梅尔维尔家重要的特征之一。
“……你是谁。”
莉莉安娜的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颤音。
白发的少女重新睁开了双眼，只是那双眸子重新变得古井无波，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又一次后退了半步。
“维娅，您可以这么叫我，梅尔维尔小姐。”
“……不……不对……”
莉莉安娜下意识的向前一步，语气愈发的急切。
“你的全名，你的姓氏，你究竟……”
“不，我对您来说不重要。”
名叫维娅的白发少女静静的看着她，那双眼眸幽寂的像是深海下的黑，带着明确的拒绝意味，却又掺杂着些许其他的东西。
莉莉安娜不清楚那是什么，可心底却愈发的无措和茫然。
她想要再前进一步，想要逼问出什么，却最终又被那双眼睛定在原地。
直到身后的主宅传出几声慌乱的惊呼，和嘈杂的脚步。
“小姐不见了……”
声音遥遥地再夜风中飘荡，莉莉安娜这才回过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