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莉莉安娜更加生气了，看着魅魔那种强忍笑意的表情，她感觉自己的挑衅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甚至还遭到了无声的嘲讽，她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我说的有问题吗！像你这种贫瘠的身材，别说我哥哥了……根本不会有任何男人喜欢！”
维娅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莉莉安娜，看着少女那涨红的脸颊张牙舞爪的神色，忽然想到了女孩小时候恶作剧被戳破时的模样……一样的试图用更大的声音来掩盖自己的心虚，金色的眼角瞪得溜圆，像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小猫一般。
然而那些无忧无虑如童话般美好的时光，那些夏日阳光下的欢声笑语，是到什么时候戛然而止的呢……
那抹刚刚升起的温情又逐渐的冷却，苍白的睫毛缓缓地低垂，遮住了魅魔眼底如熔岩流淌的暗涌。
是啊，这一切……都是从母亲的家族被灭族而结束的……从那时起，梅尔维尔这个姓氏带来的就不再是荣耀，而是枷锁和冰冷的算计。奥克塔维安必须学会用傲慢和冷漠保护自己和妹妹，而莉莉安娜则被推上了“大贤者”的神坛，成为家族新的筹码。
维娅沉默了片刻，将脑海中翻涌的记忆连同眼中的阴翳一同压回心底，她重新抬起双眸，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流露出些许恶劣的趣味。
“所以呢，梅尔维尔小姐？”
魅魔勾起了唇角，逐渐露出了一个有些玩味揶揄的笑，尾尖轻轻拍打着水面，发出规律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轻响。
“您急着证明什么呢？担心我抢走了你的哥哥？”
“还是说……您在害怕？”魅魔的声音逐渐压低，如同蛊惑般的耳语，“害怕您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哥哥，其实也有着您所不了解的一面，或许……他的内心，并非您想象中的那么纯粹地爱着你？”
莉莉安娜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立刻想要反驳，可维娅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快速向前踏出一步，斑斓的金色竖瞳仿佛能够洞穿人心，下意识的让她摒住了呼吸。
“想想看啊，”魅魔的声音轻柔，却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一个是毫无魔力，堪称家族污点的‘废物’；另一个是天赋过人，注定要继承‘贤者’之名，堪称梅尔维尔家最璀璨明星的妹妹……”
“无论是怎样温顺的人，在这般悬殊的对比下，在日复一日、毫不掩饰的区别对待中，真的能毫无芥蒂吗？”
那双金色的竖瞳逐渐眯起，仿佛在欣赏自己的猎物逐渐露出惊惶的不安的神色。
“您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光芒时，可曾想过，那个被遗忘在阴影里的兄长，会不会在某个深夜……生出那么一丝，嫉妒，甚至是怨恨呢？”
“你胡说——！”莉莉安娜尖叫起来，声音却逐渐颤抖，“哥哥他……他不会！他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对吗？”维娅打断她，笑容逐渐冰冷，“所以他就是没有？梅尔维尔小姐，您是如此相信您哥哥的伪装，还是说……您只是不敢去深想那种可能性？”
她微微歪头，苍白的发丝垂落，语气近乎怜悯：
“毕竟，承认自己可能被最重要的人怨恨着……是件很痛苦的事吧？比接受他的死亡，或许……更加难以承受？”
莉莉安娜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
“不是的……你根本不懂……”她呢喃着，像是在否定，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哥哥他……他对我很好……他一直保护我……”
“保护你？”维娅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溶洞里显得格外刺耳，“是啊，一个‘废物’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在他那光芒万丈的妹妹偶尔施舍般地看向他时，努力扮演一个好兄长的角色了。毕竟，那是他唯一能靠近你、让你不会彻底忘记他的方式，不是吗？”
莉莉安娜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她想起哥哥总是沉默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她被赞誉包围；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让她无法理解的复杂眼神；想起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在母亲葬礼上说的那句“我就剩下你了”……
……那究竟是最后的亲情眷恋，还是绝望的捆绑祈求？
“别说了……”莉莉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法杖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维娅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样子，自己的心脏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几乎立刻冲过去抱住妹妹，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奥克塔维安从未怨恨过她，她是他在冰冷家族中唯一的温暖与牵绊。
但她不能。
她只能将这份剜心剔骨般的痛楚死死压下，让魅魔轻佻恶毒的面具覆盖一切。桃心状的尾巴甚至愉悦地轻轻摆动，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演出。
“为什么不说呢？”维娅的语气越发轻慢，她甚至故意用指尖卷起一缕白发，做出漫不经心的姿态。
“承认吧，莉莉安娜小姐。你追查他的死因，有多少是出于愧疚？是不是潜意识里也觉得，他的‘自杀’，或许与你有关？是你无形中施加的压力，是你耀眼的光芒，最终将他推向了深渊？”
“不——！不是的！你闭嘴！”
莉莉安娜终于崩溃了，积蓄的泪水决堤而下。
她猛地举起法杖，狂暴的魔力瞬间汇聚，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无数尖锐的冰凌，悬停在半空，对准了维娅。
“恼羞成怒了吗？”维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金色的竖瞳里只剩下一片空洞的黑。
“被我说中心事，所以想要杀掉我灭口？就像梅尔维尔家习惯做的那样，把不喜欢的、不合时宜的‘真相’彻底抹除？”
莉莉安娜的手臂剧烈颤抖着，冰凌随之发出危险的嗡鸣。她看着魅魔那张美得妖异，此刻却无比可憎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片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最终，汇聚的魔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溃散。
“当啷！”
法杖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砸进水里。
她捂住脸，蹲下身，在冰冷的黑暗中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
维娅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妹妹颤抖的肩膀。
溶洞里只剩下水滴声，和少女令人心碎的哭泣在回荡。
阴影之中，魅魔微微仰起头，感受着角根传来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将喉间涌上的腥甜气息，一点点，重新咽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