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斗社活动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的黑暗，也把周凌薇那点窘迫暂时锁在了外面，里头的光景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地方，呃......真够“格斗”的，空旷得能听见回音。
头顶的老旧空调吭哧吭哧，费力地吐着半冷不热的空气。
靠墙还立着几个磨损严重的沙袋，空气里浮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几张掉漆的旧桌子拼在一起，围成一个临时会议区。
陈蔚坐在会议桌的一端，神情严肃。
他轻咳了两声，手指敲在桌板上发出响声，示意让其余三人坐下。
谢礼杰跟在周凌薇的后面，挪开凳子后和她坐在一块。
“哥！”
陈欣然的声音打破了那瞬间的凝滞，她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人齐了。情况比短信里说的还糟。”
她语速很快，把年级群里的污蔑风波、王主任的偏袒和稀泥、丁校长被迫做出的转班决定，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陈蔚安静听着，直到陈欣然提到“转到沈璃的九班”。
他猛地顿住，活动室里只剩下空调粗重的响声。
“九班？”陈蔚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沈璃这是要瓮中捉鳖，把你放在眼皮底下，方便拿捏。”
他抬眼，目光锁定周凌薇。
“她这一步，比预想的更直接，也更危险。”
“说明你之前的行为，已经让她注意到了，甚至觉得你很有趣，想和你亲自见面。”
沈璃在干过的事，基本都上不了台面。
从学生到老师，她害过的人，下场无一例外，悲惨至极。
轻则被勒索几百到几千块钱，重则抑郁，甚至杀身之祸。
然而所有这些事，都被压下去了，没有人能够撼动沈氏家族的地位。
据说沈璃还是个全才，从编程，军用格斗术，到精通四种语言，自己运营着一家自媒体公司。
在学习上还能霸占全科年段前10，因此一些老师无条件的站在她这方，为其撑腰。
如果不看她极其暴戾、残忍、扭曲的性格，沈璃称得上是一个顶尖高材生。
所以，转班这件事无异于羊入虎口，谁知道她会做些什么事。
“那我也转！”
谢礼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罕见的大声讲话。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管不顾的冲劲。
“大不了我也转班！跟着你去九班！”
他挺直了背，一副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模样。
这热血上头的宣言让陈欣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谢礼杰，你当学校是你家开的？想转就转？再说了，都挤到九班去，是嫌目标不够大，方便人家一锅端吗？”
谢礼杰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
“那、那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啊！多危险！”
“危险是客观存在的。”
陈蔚的声音沉稳地介入，压下了些许浮躁的气氛。
“但不是无法应对，转班已成定局，硬抗无益。”
“现在要做的，是分析沈璃的目的，制定应对策略，同时巩固我们自己的阵地。”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调高了自己的音量。
“阵地之一，就是这里——格斗社，以及明天的直播。”
“明天的格斗直播？那有什么用？”
周凌薇略显疑惑，赶忙发问道。
一个小直播，观看直播的在线人数都不一定会超过五十人，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
“重点其实不在于线上有多少人关注，而在于线下有多少人支持。”
“本来设定这个直播的目的就是扩大知名度，赚点钱只是顺便的事。”
“如果我们可以做到让沈璃误以为我们是一个很大，很有影响力的团体，她不会对我们动手动脚。”
“至于沈璃的底细，我和我爸也略微调查过，她生性多疑，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她想动手的猎物一定是好欺负的。”
陈蔚把写满计划的书本放下，直起身子来，拿笔指着周凌薇。
“这场直播的核心人物，就是你。”
听到这话，周凌薇愣住了几秒，不由得感到一丝困惑与不解。
“我和陈欣然已经做了预告，引流和技术保障的准备了，听说你还邀请3班的一些人现场来助阵，那更好不过。”
他翻动着自己手写的笔记，将他对周凌薇的人物分析报告了出来。
“周凌薇，你的优势很明显。”
“第一，你有出色的格斗技巧，还有和自己的身板完全不匹配的爆发力，协调力。”
“第二，你在我们社团中是颜值最高的一个，你的形象和你的实力能产生很大的反差，这是一个很大的优点。”
“综上这两点，只要直播不出很大的失误，是绝对可以圆满收场的。”
“那我呢？我能做点什么？”谢礼杰急切地问，身体微微前倾，恨不得立刻领到任务。
陈蔚沉吟一会后回答道。
“你配合凌薇。直播时可能需要助手演示，或者处理突发状况。”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谢礼杰，我曾经听说过你的事迹，联合一些人反击贾俊豪和贾沁，尽管结局是失败的，但也足以证明你有引导舆论的能力。”
“另外，我希望在场所有人能够关注校内论坛和匿名社区。贾沁他们这次吃了亏，但绝不会罢休。舆论战场，我们需要一双眼睛，甚至必要时，引导一下风向。”
“引导风向？”
谢礼杰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茫然。
“怎么引导？”
周凌薇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接过话头。
“比如，‘偶然’发现一些关于贾俊豪和贾沁过去‘光辉事迹’的‘旧帖子’”
“我们再‘不小心’顶起来？或者，我们也稍微‘拍摄’一下他兄妹两的言行举止。”
她眨了眨眼，胸有成竹似的倚靠在椅子上。
这法子带着点灰色地带的味道，但对付贾沁那种人，以牙还牙有时候反而最有效。
谢礼杰恍然大悟，用力点头。
“懂了，这些包在我身上，保证让那些‘旧闻’焕发‘新春’！”
“注意分寸，别把自己搭进去。安全第一。”陈蔚叮嘱在场所有人。
“明白！”谢礼杰应答道。
“好了，正事说完了。”
陈欣然站起身，长舒一口气，缓缓走向陈蔚的位置。
“明天可是咱们格斗社的首秀，要教四个纯新手！小周，谢礼杰，你俩走读生先回去吧，我和陈蔚是住校生，等会还要再讨论一下相关事宜。”
......
到家后，周凌薇和谢礼杰像往常一样吃完夜宵——自从和周凌薇合租，两人就养成了天天吃夜宵的习惯。
谢礼杰在家中的地位和家庭主妇差不多，每天负责做饭，洗晒衣服，清洁等家务。
他穿着旧围裙，正勤勤恳恳地洗碗时，周凌薇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肩膀。
“对于我转到9班这件事，为什么你这么在意？”
谢礼杰听到这话，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见他挺直腰板，喉结上下动了些，整个人像是在思考，自己很少见到他突然怔住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吧。”
“再说了，你不也是不想和我分开嘛。”
他的这波反问令周凌薇始料不及。
周凌薇的拖鞋在地上发出几声“啪嗒”的声音，被这反将一军弄得不知所言。
“那是因为，不是，我......”她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咱俩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谢礼杰将脱口而出的话塞回嘴里，但还是传到了周凌薇的耳朵里。
她装作没听到，想再确认一下。
于是拉着谢礼杰的衣角问道：“你刚才，说了些啥？”
谢礼杰扭过头去继续洗碗，带着些许玩笑的语气，靠得离周凌薇更近了一些。
“啥也没说，你还是赶紧去补作业吧。”
他拖长尾音，活脱脱就是一个操劳家务的家庭主妇。
“你要不准备一下？到时候格斗教学什么的，我记得陈欣然给你发过一些资料的吧。”
周凌薇趴在床上，拿手机翻找着和教学相关的信息。
“新手嘛，那就从最基础、最实用、也最能唬人的开始。”
“就一招吧，右手两发刺拳，接左后手直拳。不求多，但求能练熟，关键时刻能顶一下。”
夜宵的香气还未完全散去，但客厅里只剩下水龙头流淌的细碎声响。
谢礼杰擦干最后一个碗，解下那条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旧围裙，挂回门后。
周凌薇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手机举在眼前。
“简单才适合新手。刺拳快、准，能骚扰和测距，后手直拳是重击，组合起来实用性强，视觉效果也够直接。”
她放下手机，目光投向天花板。
“而且，我们时间有限，明天四个新人，能把这套连招打顺，配合步法打出点样子就不错了。”
“道理是没错........”
谢礼杰在床边坐下，看向周凌薇，语气有点犹豫。
“呃，就一招？直播内容会不会显得单薄？观众会不会觉得没看头？”
“重点不是教多少花招，”
周凌薇坐起身，盘起腿，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是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体会到格斗的实用性和爆发力，建立起一点信心。”
她狡黠地眨眨眼。
“再说了，有我这个‘颜值最高的核心人物’做示范，还有你这个助手当人肉沙包，展现出来的效果能差到哪去？”
“人肉沙包？”谢礼杰嘴角抽了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肋骨。
“你明天......下手轻点？”
“没事哒～会给你穿好防具的，我也会控制好力道，你不会受伤滴。”
她坐在谢礼杰的旁边，露出一丝笑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唇角。
“干嘛？”他下意识的红起脸。
“你嘴角没有擦干净啦。”
她在一旁笑嘻嘻的讲，身体不自觉地靠的更近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