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事故发生后的第3个小时，格斗社活动室里。
“所以，你在直播的时候，直接点破了沈璃这个‘背后撑腰’的存在？”
“是的。”谢礼杰咽了咽口水。
空旷的活动室内，只有谢礼杰和陈蔚二人，两人坐在课桌拼成的会议桌旁。
陈蔚关掉了旧空调，其粗重的响声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是令人心生烦躁的安静。
他眉头紧锁，咬着自己的嘴唇，脑袋里思索着沈璃进一步的行动。
“她完全有可能引发舆论风暴，你的人身安全将受到直接威胁。”
“我知道。”
陈蔚听到这回答，顿时来了气。
“你知道？知道什么？被她盯上的人都是什么后果你能想象得到吗？”
“我很疑惑，你不是曾经还组织过对抗贾氏兄妹的斗争吗？你的那些头脑现在去哪了？”
谢礼杰回应陈蔚的只有沉默。
他有点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高三，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做不到处理这么多事。”
“我只能告诉你，我爸作为公安局局长，处理过的很多案子都是和这个沈璃有关系的。”
“同样，你公开点破，等于将我及其父亲暗中可能的调查暴露在了沈璃的视线下。沈璃必然会加大对我们的警惕。”
谢礼杰低下了头，开始反思自己最近的表现。
自己在近些天的表现中，总是那么的......无用。
不管是格斗教学直播的运营，还是学习状态，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沉默了许久，不知该如何面对陈蔚，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整个社团。
谢礼杰抬起头。
“我会想出办法的，我保证。”
“你保证？你拿什么来保证，我又该怎么相信你的能力？”
陈蔚心里压着一团火，但还是保持着相对客气的语气。
想再说一些什么，但还是把即将出口的话吞回肚子里。
陈蔚站起身来，径直走向活动室的门口，把门开出一条小缝隙，可以隐约看见漏出来的夕阳。
“唉......”
“如果实在有什么困难的话，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说罢，他开了门，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中，留下独自坐在椅子上的谢礼杰。
......
在徽山中学的某一处，两个人畏畏缩缩地站在垃圾桶旁，一声不吭。
他们面前的便是贾俊豪和贾沁。
那两人的校服上沾着污渍，其中一个男生的眼镜歪斜着，镜片裂开了一道缝。
贾俊豪一只脚踩在垃圾桶边缘，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那个戴眼镜男生的脸上，唾沫星子喷溅出来。
“钱呢？上周说好的呢？喂狗了？”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
他粗糙的手指用力戳着男生的胸口。
“还是觉得有那个周凌薇撑腰，就敢不把老子放眼里了？嗯？”
眼镜男生吓得浑身一哆嗦，声音带着哭腔。
“豪、豪哥，真的没有了，我妈这个月厂里工资还没发。”
他旁边的同伴，一个瘦小的男生，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摇头。
“没有？”
贾沁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刻薄的冷笑。
直播被周凌薇当众打脸，又被谢礼杰在镜头前点破沈璃，让她感觉在主子面前丢了分。
此刻，她把所有的憋屈都倾泻在这两个更弱小的人身上。
“没有钱，那就用别的东西抵债啊！手机？手表？”
她心生一计，阴冷的目光扫过两人。
“要不这样子，你俩，帮我们做点事？”
“对！”贾俊豪立刻接话，狞笑着。
“你俩是9班的，正好周凌薇也要转过去。你们，把她每天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特别是跟那个谢礼杰、还有格斗社的人说了什么话，都给我记下来！每天放学，就在这里，报告！”
他用力拍打着垃圾桶盖，发出几声巨响，吓得两个男生又是一抖。
这显然是明目张胆地安插眼线。
“听明白了！豪哥！”
两个男生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充满压迫的角落不远处，一排低矮的灌木丛后，谢礼杰屏住了呼吸，背紧紧贴着围墙。
原本是心烦意乱，想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整理乱成一团的思绪，却没想到撞见了这一幕。
一股混杂着愤怒、无力感和强烈自我厌恶的情绪瞬间冲上头顶。
他刚才还在活动室里信誓旦旦地说“我会想出办法的”，可眼前这赤裸裸的安插眼线的行为，让谢礼杰不得不认真起来。
冲出去？
一个念头闪过。但理智立刻将其压下。
冲出去能做什么？打一架？他打得过贾俊豪吗？
就算能，然后呢？只会让事情更糟，坐实打架斗殴的罪名，牵连那两个被勒索的同学，甚至是整个格斗社。
忍？
看着那两张写满恐惧的脸，听着那些肮脏的威胁。
尤其是想到周凌薇转去9班后，贾氏兄妹在沈璃的指使下，这种卑劣的手段只会变本加厉地发生在自己周围。
谢礼杰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陈蔚分析局势时那样去思考。
光靠两个被胁迫同学的证词，在王主任的偏袒下，根本不足以撼动贾氏兄妹，更别提背后的沈璃。
他悄悄拿出手机，屏幕调到最暗，手指有些颤抖地打开了录音功能。
灌木的缝隙太小，无法清晰拍摄，但录音或许能捕捉到关键信息。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机话筒的方向对准那边。
“记住了，每天，就在这里！”
贾沁尖利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要是敢耍花样，或者让周凌薇发现了，后果是什么，你们也知道吧。”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还、还有。”
眼镜男生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声音发颤。
“钱，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宽限？”
贾俊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发出更大的噪音。
“你当老子开善堂的？下周一！见不到钱，或者有用的消息。”
“我就把你上次弄坏实验室器材的事，好好跟你们班主任，还有王主任聊聊？”
这不仅是勒索，更是抓住了对方的把柄进行要挟。
男生瞬间面如死灰，彻底绝望了。
就在贾俊豪志得意满时，贾沁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沈璃的信息！”
贾俊豪脸上的凶悍瞬间消失，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凑过去看手机屏幕，眉头紧紧皱起。
灌木丛后的谢礼杰心头一凛，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试图捕捉任何信息。
贾沁收起手机，再看向那两个瑟瑟发抖的男生时，眼神里多了点焦躁。
“滚吧！记住我说的话！下周一！”
她挥了挥手，两个男生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贾俊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着垃圾桶又踹了一脚，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转向贾沁。
“沈璃姐怎么说，直播那事吗？”
“闭嘴！”
贾沁厉声打断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
“回去再说，这里不安全。”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谢礼杰藏身的灌木丛方向，感到一丝异样感。
谢礼杰心头猛地一跳。
难道被发现了？
他瞬间伏低身体，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
好在贾沁只是习惯性的警惕，并没有真的发现他。
两人又低声急促地说了几句，带着满身的戾气和一丝不安，快步离开了垃圾角。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谢礼杰才敢大口喘气。
看着手机屏幕上仍在跳动的录音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录音还在继续，但关键的后半段——关于沈璃的信息，却没能录清。
只有贾氏兄妹对那两个同学的勒索、威胁和安插眼线的罪证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陈蔚的质疑声再次回响：“你拿什么来保证？”
谢礼杰看着手机里这份录音文件，眼神从迷茫渐渐变得坚定。
他关掉录音，将文件加密保存。
“至少，这是一个开始。”
他低声对自己说，目光投向贾氏兄妹消失的方向，又望向9班教学楼的位置。
他拿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收件人是陈蔚。
【厚礼谢：陈蔚，方便说话吗？有重要情况，关于贾氏兄妹，我有现场录音。我们需要谈谈下一步，要小心点了！】
发送完信息，谢礼杰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狼藉的垃圾角，转身快步离开，身影融入了渐渐浓郁的暮色之中。
该小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