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琪夹在人流中，慢悠悠地蹬着他的山地车。
他脸上还带着下午围观直播时留下的工伤一种混合了尴尬、无聊和一点点残留刺激的表情。
“靠，今天真是绝了。”
他一边蹬车，一边小声嘟囔。
“尬出天际的直播，尬穿地心的搅局，还有那个谢礼杰......啧啧啧，太唐了。”
他想起谢礼杰在直播镜头前点破“背后撑腰”的那一幕，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感觉后颈凉飕飕的。
“惹上沈璃，怕不是嫌命长。”
黄琪家住在老城区，需要穿过一条河。
河上有座旧桥，桥洞下光线昏暗，常年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和隐约的垃圾味。
平时放学他很少走桥下，但今天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拐了进去，可能是想抄个近路，也可能是下午的刺激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想找点更刺激的——就比如说这个乌漆抹黑的桥洞。
刚骑进桥洞没多远，一阵尖锐刻薄的女声就钻进了耳朵。
“让你试探周凌薇的反应，看看格斗社的凝聚力，观察大众对他们的支持度。”
“结果呢？当众表演小学生吵架？”
“说，你们刚才去哪了？闲的没事又去找其他学生要钱吗？”
是沈璃！
黄琪猛地捏紧了刹车，自行车轮胎在湿滑的水泥地上停住。
他心脏“咯噔”一下，迅速把车靠墙根停住，整个人贴在冰冷的桥墩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借着桥洞深处一盏昏黄路灯的光线，他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沈璃背对着他，正对着垂头丧气的贾俊豪和贾沁指指点点。
贾沁迟疑了一会，率先开口。
“其实，我们在9班安插眼线。”
“安插眼线，就是要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看看他们在压力下会做什么，会找谁帮忙。”
贾俊豪接住话继续讲道：“再说了，你不是觉得那个谢礼杰很有意思嘛，我就认为，要多找几个人监视他们，谁知道他们会出什么幺蛾子，对吧？”
沈璃听到“很有意思”一词，不禁露出些许玩味的笑。
“周凌薇的行为还在我的预料中，谢礼杰今天倒是自己跳出来了。很好，很好。”
沈璃的语气在“很好”三个字上加重，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戏谑。
黄琪听得头皮发麻。
原来下午那场拙劣的直播搅局，根本就是沈璃授意的试探。
并非仅仅为了刁难周凌薇，而是沈璃变态游戏的一部分。
她对谢礼杰的兴趣，更是让黄琪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自己曾经早就见识过沈璃的残忍和变态。
以前那个3班的朱婷，因为沈璃最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3班还有个宋宇宣，以前和谢礼杰玩得蛮来，结果不知怎么的死于车祸，谁知道是不是沈璃干的！
现在，沈璃又盯上了谢礼杰，3班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还有。”
沈璃的声音压低了些，但黄琪屏住呼吸，还是听清了关键。
“一些事情。不能随便让别人知道，有些线，碰了，就得付出代价。”
“谢礼杰，他似乎很关注我们。”
不该知道的事？
黄琪脑子飞快转动，虽然不知道具体指什么，但沈璃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提醒，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呵呵，或许要给谢礼杰一些提醒。”
“怎......怎么提醒？”
贾俊豪似乎有些不安。
贾沁阴冷地笑了笑：“你们这不就有现成的素材吗？”
“你们那两个安排在9班的眼线。”
“在两个星期内，如果他俩给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干脆把其中一人好好蹂躏一番，诬陷周凌薇就是了。”
黄琪只觉得一张无形巨掌压在身上。
用无辜的同学制造“意外”，嫁祸给周凌薇，只是为了给一个提醒。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脚却不小心踢到了一块松动的碎石。
“咕噜噜……”
碎石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桥洞里显得格外刺耳。
黄琪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向自己的自行车。
“谁？！”
三人猛地转头，贾俊豪更是一个箭步就朝声音来源扑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黄琪那张惊恐万分的脸。
“是下午那个黄毛！”
贾俊豪认出了他，脸上凶光毕露。
“妈的，他听到了！抓住他！”
黄琪哪里还敢犹豫，肾上腺素飙升，一把拽过自行车，翻身就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猛蹬踏板。
山地自行车直接冲上河岸边的窄路。
“站住！给老子站住！”贾俊豪怒吼着，和贾沁一起拔腿狂追。
沈璃却只是照样站在原地。
黄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炸开。
他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蹬车。
风声在耳边呼啸，不知何时下起的大雨打在脸上，混合着冷汗，模糊了他的视线。
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任然没有消失。
这条沿河小路他并不熟，七拐八绕，路灯也稀疏昏暗。
慌乱中，他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岔路，想甩开追兵。
然而骑了没多远，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堵高高的围墙——死胡同。
“艹！”
黄琪绝望地骂出声，猛地捏死刹车。惯性让他差点从车上飞出去。
他丢下车，徒劳地推了推冰冷的围墙，又回头看向巷口。
贾俊豪和贾沁的身影已经堵在了巷口，两人都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带着狞笑。
贾俊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从路边捡来的短木棍。
“跑啊？你他妈再跑啊？”贾俊豪喘着粗气，一步步逼近，木棍在手里掂量着。
贾沁则举着手机，摄像头对着黄琪，想着把这家伙拍下来，一定能成为素材。
眼看贾俊豪举起木棍，狞笑着就要砸下来……
“砰！”
一声闷响！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
黄琪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贾俊豪身侧，一只手死死扣住了贾俊豪挥棍的手腕。
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陈蔚不知何时出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后那双眼睛，冰冷锐利得如同刀锋。
“陈......陈蔚？！”贾俊豪手腕剧痛，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只剩下惊骇。
贾沁也吓得尖叫一声，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陈蔚看都没看贾沁，手腕一拧一抖，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动作！
“啊！”
贾俊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木棍脱手飞出老远，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踉跄着狠狠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滑倒在地，捂着肩膀痛苦呻吟，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陈蔚这才冷冷地瞥了一眼吓得僵在原地的贾沁。
“滚。”
贾沁对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浑身一激灵，连滚爬爬地扶起贾俊豪，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巷口的雨幕里。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黄琪自己粗重的喘息。
陈蔚转过身，看向还贴着墙壁、惊魂未定的黄琪。他脸上的冰冷稍缓，但眼神依旧严肃。
“你没事吧？”他问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没，没事。”
黄琪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觉劫后余生，浑身都被雨浸透了。
“你是格斗社的陈蔚？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弯腰捡起了黄琪丢在地上的山地车，扶好。
这时，另一个身影也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巷口。
“哥！你太快了！等等我！”
陈欣然撑着伞，跑得脸蛋红扑扑的，看到坐在地上的黄琪和扶车的陈蔚，松了口气，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那俩混蛋跑了？”
“嗯。”陈蔚点点头，把车推到黄琪身边。
陈欣然跑到黄琪面前蹲下，关切地问：“黄琪？你怎么样？受伤没？”
她下午在格斗社直播见过这个总爱吐槽的黄毛学弟。
黄琪摇摇头，心有余悸。
“没，就是吓死我了。”他看向陈蔚，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后怕，但更多是一种摊上事的绝望。
“我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关于沈璃的事”
陈蔚眼神一凝。“沈璃？”
“对！”黄琪猛地点头，语速飞快。
“下午直播是沈璃指使的试探！她就是想看周凌薇和谢礼杰的反应！”
“贾俊豪和贾沁还在9班安插眼线，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谢礼杰，沈璃对他特别感兴趣！”
“还，还有！咳咳咳......”他越讲越激动，扶着胸口咳嗽了几下。
黄琪的声音再次拔高。
“如果那两个被勒索的男生没有提供有效的信息。他们计划下周用其中一个制造意外，嫁祸给周凌薇。”
“沈璃她，就是单纯享受折磨玩弄别人！”
陈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镜片上沾满了雨。
他沉默了几秒。
“提醒？”
他低声重复。
“果然……沈璃已经察觉到我们在暗中调查她和贾俊豪贾沁。她害怕了，所以要用这种极端残忍的方式警告和报复。”
他看向黄琪。
“你听到的很关键。沈璃的计划比我们想象的更恶毒。她所谓的提醒，就是制造一起针对无辜者的伤害事件，然后嫁祸给周凌薇，让她身败名裂。”
“现在，你已经被卷进来了。沈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泄密的人。”
黄琪看着陈蔚严肃的脸，又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凝重的陈欣然，想起刚才陈蔚那干脆利落的身手，再想想沈璃的手段。
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又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明明只是个爱吐槽、有点小聪明、想安稳混日子的高中生啊！怎么就卷入这种堪比黑帮片的剧情里了？
“害怕很正常，但逃避没有用。”
陈蔚顿了顿，目光直视着黄琪的眼睛。
“现在，你有一个选择。你可以选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祈祷沈璃没把你当回事。”
“或者。”
陈蔚的眼神变得锐利。“你可以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需要知情者，需要每一个愿意站出来对抗不公的人。”
黄琪咬了咬牙，那点爱吐槽的劲儿又冒了出来，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悲壮。
“妈的......行吧行吧，我加入你们！不过说好了，我哥不会替你们干一些什么，危险的事情。”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从听到桥洞下那些话开始，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陈蔚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欢迎，你的情报很重要。”
他看了一眼湿漉漉的地面和昏暗的天色。
“这里不安全，先离开再说。你家住哪？我们送你一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