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眼看不见，耳听不见。只有意识是清醒的。
……这样的梦，到底重复了多少次呢。
还未等我尝试着向前迈出脚步，脚下的地面便突然陷落下去。
我的身体也随之迅速下坠，重重地撞在什么东西上，随即沿着崎岖不平的斜坡一路滚下去，一直滚落到深渊的最底端。
仿佛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我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面对着眼前深邃的黑暗。
但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雅，塔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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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
面前是握着长刀的渊凝寒。
倾盆的大雨无情地冲刷着这个世界，将污迹和鲜血一并洗去。
……是啊，我并不是在做梦。
一切的一切，全都不是梦。
……全都是梦的话，该有多好。
见我没有反应，面前的渊凝寒皱了皱眉，扬起长刀向我劈来。
大脑没有任何反应，但我的身体却擅自动了起来。我举起剑，朝着刀刃袭来的方向用力迎去，任由传至剑柄的颤动震得我双手一阵麻木。
名为求生本能的冲动在我的血管里奔腾着。无视划过脸庞的雨水，我举起剑，朝着眼前的身影狠狠劈去，一下，又一下。
意识却像是陷入泥潭的车轮，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转动分毫。
——“决不能在这里放弃”。
……为什么？
——“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还能找到希望”。
……为什么？
——“我一定要活下去”。
……
代替我的回答的，是身后传来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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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把足有一人多高的长柄巨斧。
石屋的门已经被砸碎。奥莱斯站在门前，一头长发胡乱地披散着。她握住巨斧的斧柄，微微抬起头，露出长发下的双眼，眼中早已没有一点神智的光芒。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为什么奥莱斯会是这副样子？
明明为了防止她再变成这样，早在几天之前，我和丽琳艾尔就把她身上的所有药水都销毁了。
她现在的这瓶药水，到底是哪里来的？
片刻之间，奥莱斯已经提起了那把巨斧。她的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嘶吼，朝着渊凝寒猛冲过来。
渊凝寒面色一凛，举刀迎向这一击。
下一秒，随着刺耳的撞击声，渊凝寒的身体被猛地击飞出去，重重撞上了几米远处的一棵大树。
“奥莱斯！”我大喊出声，“为什么？你到底是从哪里——”
一瞬间，我的视野中划过一点闪光。
我脚下不远处，一片泥泞的地面上，正躺着一个发圈。
发圈的顶端，是反射出微弱光芒的玻璃碎片，和残留在玻璃碎片上的，逐渐溶于雨中的最后一滴红色液体。
眼前的发圈与记忆中奥莱斯的发圈重合的那一刻，我的心如坠冰窖。
我早该意识到的。
我早该意识到，她头绳上那颗玻璃珠的重量，根本不是实心玻璃该有的重量。
我早该意识到，那颗红色的玻璃珠，有着和药水同样的红色光泽。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一般，奥莱斯朝着我的方向转过了身。她的唇角残留着红色的痕迹，只是不知究竟是残存的自我意识未能顺利吞下的药水，还是玻璃碎片划破嘴唇后涌出的鲜血。
她看向我的方向，但视线却似乎没有焦点。她缓缓转动着头，像是在努力回忆刚刚的声音来源。
视觉和听觉，到底哪一个损毁得更严重，我甚至不敢去想。
但在她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另一个身影从树上翻了下来。
“本以为只是场无聊的行动，没想到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好东西呢。”
落地的杜克杰那拍了拍手，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奥莱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莉兰茜口中的那个‘最终兵器’吧？”
奥莱斯又一次缓缓转动头部，似乎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原来如此，你和她描述的一样战斗力超群呢。能在这里见识到这幅场面，今天还真是幸运啊。”杜克杰那嘴角上扬，“不过正巧，莉兰茜有个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还没来得及交给你呢。”
杜克杰那眨眨眼，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看清瓶中液体的那一刻，我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瓶子的大小和形状与奥莱斯身上携带的药水无异，但液体的颜色却是诡异的深红。
如果说，这是奥莱斯的回忆中提到的，莉兰茜曾经对她用过的那种药水的话——
挥出的剑被猛地挡了下来。渊凝寒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起来，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但仍旧举起刀对着我。
奥莱斯似乎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再次低吼一声之后，朝着杜克杰那的方向抬起了沉重的巨斧。
“奥莱斯！停下！不要过去！奥莱斯！！”
只在眨眼之间，杜克杰那已经扔出了手中的瓶子。
我拼命地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一剑，将渊凝寒手中的刀直接击飞出去，之后立刻奔向奥莱斯所在的方向。
然而，奥莱斯的速度比我更快。
巨斧的斧刃划破空气，将迎面而来的玻璃瓶凌空击碎。
奥莱斯的双眼依旧圆睁着，任由玻璃碎片和深红色的液体肆意划过她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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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林间。
深红色的液体流过她的皮肤，流过她的血肉，流过她的白骨。液体所过之处，随着丝丝白烟升起，皮肤、血液、骨头，一切都开始腐蚀溶解。
白烟中的身影翻滚着，挣扎着，嘶喊着，直到那白烟连她的声音都一并夺走。
数秒钟后，那白烟升腾的地方，便再无生命的踪影。
雨依旧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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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响起咚的一声。
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那是我双膝着地的声音。
渊凝寒走到我的面前。
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抬头。
雨水无情地落下，将我们二人都淋得浑身湿透。
终于，渊凝寒先开了口。
“塔莉雅，我并没有杀你的打算。”
“……”
我艰难地挪动嘴唇。
“……为什么？”
“……你不想活了？”
“……”
苍白的微笑在我的嘴角浮现。
我努力地抬起头。对着她，问出了那句连我都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