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凝寒安静地跪在我面前。
她就那样一直低着头，用平静无比的声音，向我坦白了她的一切。
“全都是我做的。杀掉你姐姐也好，和莉兰茜联手陷害芊铃也好，和吉萝丝联手杀了丽琳艾尔也好。全都是我。”
“刚得知下一个实验目标是你的时候，我甚至想过用威胁的方式，让你远离虚灵幻境。但从结果上来看，只起到了反作用。”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姐姐，对不起所有人。我不仅杀了她，我还背叛了她的遗愿，把你也带到了这里来。我已经犯下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偿还的罪孽。所以，塔莉雅——”
她顿了顿，将她一直握在手里的那把长刀向我递过来。
“——请你在这里，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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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曾刺入姐姐心脏的长刀，此刻就安静地横放在我的面前。
黑色的刀鞘上雕着暗色的符文，刀柄已经有了些许磨损，但刀身却依旧光洁如新，丝毫看不出时光的痕迹。
渊凝寒就是用这把刀，亲手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吧。
我伸出手，握住那把冰冷的长刀。
看到我接过刀，渊凝寒似乎松了一口气。她的肩膀放松下来，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弧度，之后安静地闭上双眼，等待着她期盼已久的裁决。
金属的重量清楚地压在我的手心。我深吸一口气，脑中的迷雾却挥之不去。
明明不论于公于私，我都有着充分的动手理由：于公，她是个杀人如麻的凶手；于私，她是杀了我姐姐的仇人。只要我落下这一刀，一切的罪孽都能得到血偿。
但为什么，我能听得见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反复地说着——“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
渊凝寒的声音传入耳中。或许是对我迟迟没有下手感到疑惑，她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用带着些许迷茫的视线打量着我。
“……我不知道。”
我喃喃着，却又抬起头：“但我总觉得，我的姐姐，她——”
“她一定不希望是这样的结局，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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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门口倚靠着一位少女。她一袭白裙，一头红色长发，一双温柔的眼睛看向我。而那双眼睛，我再熟悉不过——
“——姐姐？！”
“不。她不是塔莉娜。”
打断我惊呼的是渊凝寒冷漠的话语。她沉默了几秒，站起身来，朝着“塔莉娜”的方向转过脸去：“塔莉娜的记忆已经被清除了，现在站在那的只是个借用她身体的永生者。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的姐姐——或者说，“塔莉娜”，露出了有些无奈的微笑：“放心，我不是被杜克杰那派来的，也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的对话的。不过，既然已经听到了，我只是有些话想告诉你。”
“……”渊凝寒盯着她，“你又不是她，我做什么应该与你无关。”
“是啊，我确实没有她的记忆。不过，这件裙子的衣兜里，放了一封她写给我的信。”
“……！”
看着渊凝寒脸上震惊的表情，她笑了笑，之后继续说了下去：“在那封信里，她记录了她所知道的关于你的一切。如你所说，她是自愿被你杀掉的。只不过，那并不是个临时起意的决定——她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在调查你的身份。”
“……调查……我？”
“是啊，调查那个整天板着脸，但却什么都不肯说的你。经过不断的调查，她知道了你杀人是听从杜克杰那的命令，知道你也一样来自虚灵幻境之外，知道你是个自小就以枪为伴的战争傀儡——她知道得越多，就越意识到，服从命令的意识在你的心里早已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事情。”
“但她依旧想要去解开你身上的禁锢。她宁愿孤注一掷地相信，只要她坚持得够久，总有一天你会改变的。”
“但当她从你口中听到那句话时，她明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本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但她却偏要赌一次。赌即便冰冷如你，也会在长刀刺入她胸口的那一刻产生动摇。”
“不过，现在来看，她赌赢了。”
“……”
渊凝寒依旧沉默着。她低着头，手指无声地攥成拳。
“……不可能。这不合理。这不合理——你在骗我。”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如果她想让我不再杀人，想拯救那些无辜的人，她应该尽可能地拖住我，而不是选择被我杀掉！你一定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没错，因为她的目的并不是拯救更多的人。”
渊凝寒瞪大了眼睛。
而“塔莉娜”只是迎着她的视线，露出那副和我的姐姐一模一样的温柔笑容——
“她从来都不想当什么神明。她只是个任性得不得了的女孩而已。她从来都不是想拯救所有人——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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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轰然崩塌的石堆一般，渊凝寒跪坐在了地上。
一滴眼泪滚落到地上，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双手抱头，身体蜷曲，肩膀颤抖着，任由眼泪不断滚落。
塔莉娜走到她的身边，俯下身来，朝着她伸开双臂。
不久前还面无表情的渊凝寒，此刻不顾一切地扑进眼前人的怀里抽泣起来。
“……笨蛋……塔莉娜，你个笨蛋……！”
“说什么‘请你幸福的活下去’……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没有你……没有你的话，我怎么可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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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光在地板上画出的格子逐渐变得斜长，渊凝寒才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她重新走回我身边，拿回那把长刀，之后一手扯过锁着我手脚的锁链。
但在长刀出鞘前，首先传入耳中的却是玻璃的碎裂声。
大门也正巧在这时候被拉开。杜克杰那站在门口，纷乱的头发和紧抿的嘴角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门外又传来一声撞击声。他皱了皱眉，径直推门进来，朝渊凝寒比了个手势。
“——外面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三只魔化精灵。”他指指“塔莉娜”：“你先带她去处理一下，之后来研究室找我。至于你……”他转向我，“跟我来，还有些最后的准备需要做。”
“杜克杰那，”渊凝寒攥紧拳头，“我——”
“我明白了。”
塔莉娜干脆的声音打断了渊凝寒。她走到渊凝寒身边，偏过头，在杜克杰那看不到的角度，对渊凝寒说了几句话。
渊凝寒浑身一颤，开口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塔莉娜走到我的身边，掏出钥匙，解下束缚着我的锁链。
与此同时，她悄悄凑近我的耳边。
“实验的准备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要出逃的话，先解决魔化精灵比较保险。”
“……你是说——”
“嗯。魔化精灵就交给我们，而你——先跟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