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实验室门外的那一刻，地面再次猛地一颤，身后的石墙应声崩塌，激起一片烟尘。
但此时此刻，即便是杜克杰那也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堵墙。
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不远处的山坡上——在无数只魔化精灵之间，矗立着一个巨大的身影。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花苞，其根部伸出无数根粗壮的藤蔓扎进地面，将花苞托举至空中。而在层层花瓣包裹的中心，则是人形的上半身，以及同样化为黑色藤蔓，正朝着不同方向伸展的长发。
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声音，花苞根部的藤蔓蠕动起来，带动顶端的人朝着我们转过身，露出长发下一张扭曲的脸。
看清那张脸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尖叫出声。
转过来的那张脸上遍布血痕，但却嘴角上扬，右眼看向我们，左眼眼窝的位置却没有眼球，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盛放的苍白蔷薇。
但最让我震惊的，却是可怖的特征之下，那副熟悉的面容——
“——莉、莉兰茜？！”
听到这个称呼，她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她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我，从喉咙中挤出一种尖锐、刺耳、诡异的声音：“终于又能见面了，我的，对，只属于我的小雅……”
熟悉的称呼传入耳中，此刻却如同给了我一记重击。
“莉兰茜……怎么会？你不是已经……”
“……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肆意的笑声，一根粗壮的藤蔓猛地扬起，重重拍打了一下地面。
“杜克杰那，你以为你的制毒手法很高明？连仿制品都称不上的垃圾！你知不知道，在你递给我那杯脏水之前，我也精心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只是没想到，为了杀你而提前服下的解药，居然被用来解你给我下的毒！没错，我不仅没被你毒死，我还趁你不在的时候，找到了你隐藏的实验室，借用了你的研究成果……”
“你启动了永生者实验？！”杜克杰那的表情一变，“那是经过药水处理的身体才能做的！没喝过药水就启动实验的话，身体会被——”
他的声音猛然顿住，似乎一下理解了眼前的局面。
“——是啊！我会变成这副模样，全都是你那该死的仪器搞的鬼！是你害我变成这样，是你毁了我的一切！”莉兰茜的声音因愤怒而发抖，“好啊，既然你们要我死，那你们也别想活！我要你的鲜血做红毯，尖叫做掌声，我要这整个世界都给我陪葬！”
像是在表达她的愤怒，莉兰茜身后的藤蔓猛地朝四面八方伸展开来。近处的一根藤蔓灵活地调整着方向，朝着一只尚未彻底魔化的精灵冲去，瞬间刺穿了它的身体。
“不要！”我大喊出声，“莉兰茜！你清醒一点！”
“清醒？我可是一直都很清醒。”莉兰茜发出诡异的笑声，“不用怕，我亲爱的小雅……我当然不会像对待他们一样对你。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沾上那些脏东西呢？我会让你永远停留在最美的那一刻，再也不会痛，再也不会离开我……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我们可以永远、永远地在一起……”
那根刺入精灵的藤蔓紧紧缠住了它。方才拼命挣扎的精灵，此刻挣扎的幅度渐渐弱了下来，表情也逐渐从痛苦变成失神，再转向疯狂。
“小心，那家伙有永生者的能力！”渊凝寒喊道，“她能吸取精灵身上的力量，强制把他们转化为魔化精灵！”
“什……你是说，这些魔化精灵都是——”
那只精灵眼中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莉兰茜一抬手，藤蔓便朝着我们这边甩过来，将那只魔化精灵甩到了我们面前。
与此同时，随着莉兰茜将手指向我们，更多的魔化精灵将头转向了我们的方向。
唰地一下，渊凝寒拔出长刀横在我们面前。
“这里交给我。塔莉娜，你带他们两个逃走。”
“渊凝寒？”我一愣，“你——”
“没时间了。路上会有不少魔化精灵，以塔莉娜的水平应该能轻松对付。”
“可你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能对付这么多魔化精灵？”
“……”
片刻的沉默后，渊凝寒朝着我转过身。
“塔莉雅。我说过，你姐姐留下了两个遗愿。其一，是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其二——”
渊凝寒顿了顿。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那张一直以来都冷若冰霜的脸上，看到了如同融雪般的微笑。
“不为命令，不为杀戮，而是为了守护你们而挥动这把刀——现在的我，很幸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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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塔莉娜剑光一闪，又一个魔化精灵化为了剑下的一缕黑烟。
与此同时，我双腿一软，被身旁的塔莉娜伸手扶住。
杜克杰那的状况则看起来更糟一点。或许是由于体质本来就差，他的呼吸已经相当紊乱，即便是双手扶住膝盖，依旧稳不住身体的颤抖。
塔莉娜直起身，回望我们跑来的方向。那巨大的黑色花苞现在已经在视野中缩成了一个小点，虽然还有很多魔化精灵正朝着我们奔来，但最近的几只已经全部被消灭了。
“那些家伙很快也会追上来。塔莉雅，还能站得起来吗？”
“……还好。”我咬咬牙，重新直起身来，“要不是有你在，我一个人绝对对付不了这么多。”
“那就好。不过，我也只能陪你到这了。”
“……你要去哪？”
“当然是回去找她。”
温暖的阳光下，塔莉娜朝我回过头。
那张熟悉的脸上，此刻再一次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我不会让她一个人迎接那样的结局。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但如果命运实在无法逆转——那么至少，在一切的最后，我想站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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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化精灵依旧无止境地朝着我们追来。
如果只是一两只的话，我还能勉强应付，但当十余只魔化精灵一起朝着我们扑来的时候，我只能死命拽着同样精疲力竭的杜克杰那的手，在平原上一路狂奔。
幸运的是，在即将被魔化精灵吞没前，一座破旧的石制高塔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拉着杜克杰那直接冲进了这扇大门，将魔化精灵的嘶吼声隔绝在门外。
用最后一丝力气拉过沉重的门闩，将门死死闩住后，我的双腿瞬间软下来，一下背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过了不知多久后，终于找回了些力气的我抬起头来，环视着高塔的内部。
身后的木门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出入口。塔并不大，但很高，视线所及范围内，只有满是灰尘的石墙，以及沿着墙边向上延伸的螺旋石梯。
“……我们应该暂时安全了。那边有个楼梯，要上去看看吗？”
“……”
杜克杰那却并没有看向我。
自从跑进这座高塔后，他一声都没有出过。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墙边，目光飘忽不定，一会似乎在看着什么，一会又好像没在看任何一个东西。
“……杜克杰那？你还好吗？”
“……啊，你说楼梯吗。”
像是终于找回了意识，杜克杰那缓缓点了点头。
“沿着那里往上走，可以一直走到塔顶。除此之外，这座塔里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这里？”
“……”
杜克杰那的嘴角露出一丝细微的苦笑。
“因为这里，是我把丽琳艾尔推下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