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选择和我们沟通?这些问题明明可以通过沟通解决,就像你们和十香那样!”末音大声质问,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处境相似却不能得到相同的处理方式。
神无月恭平脸上的完美笑容纹丝未动,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问题。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还是交叠在桌面上,声音依旧温和,语气中仍带着不容置疑:“当然,沟通是佛拉克西纳斯的核心理念,也是我们处理精灵问题的基石。”
他轻轻颔首,仿佛在赞同末音的想法,“但紫云先生,您似乎忽略了一个根本性的差异。”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末音脸上:“十香小姐,或者说精灵‘Princess’,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已知的未知’。我们观测到她降临的模式、她力量的特性、她引发的空间震规模……虽然充满破坏性,但她的‘形态’是清晰的,她的‘威胁’是可评估的。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可以被定义的‘问题’,因此我们制定了‘沟通’或者说‘封印’这个解决方案。风险可控,目标明确。”
“而您和您的妹妹紫云未曲小姐,”神无月的语气陡然加重,温和的笑容下透出冰冷的审视。
“你们的存在,是一个‘未知的未知’。没有来源,没有记录,没有可追溯的过往。你们的‘力量’,无论是紫云小姐引发的异常风压,还是您身上那些难以解释的‘巧合’其性质、其上限、其意图,对我们而言完全是一片迷雾。我们甚至无法确定,你们是否具备‘沟通’的基础。
比如,你们是否真的属于我们认知中‘可以沟通’的范畴?”
他摊开一只手,做了一个略带无奈却又充满压迫感的手势:“沟通的前提,是双方至少对彼此的存在和意图有最低限度的共识。但紫云先生,当一方对另一方一无所知,甚至连对方是‘什么’都无法定义时,贸然的‘沟通’无异于在黑暗中摸索炸弹的引线。琴里司令作为佛拉克西纳斯的领导者,她肩负的责任不允许她拿整座城市、乃至更多人的安危,去赌一个‘未知’的善意。”
神无月身体微微后靠,镜片反射着超市顶灯冰冷的光,让他的眼神显得更加深邃难测:“所以,您看,这不是选择‘沟通’或‘不沟通’的问题。而是在我们能够‘定义’您、‘理解’您之前,必要的‘观察’和‘信息收集’,是确保任何未来可能的‘沟通’能够安全、有效进行的基础。这并非不信任,而是对未知风险的必要敬畏,也是对您所提及的‘沟通解决’这一理想目标的负责任铺垫。”
他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毕竟,真正的信任,从来不是靠盲目的善意建立的,而是在充分的了解和可控的风险评估之后,水到渠成的结果。您说对吗,紫云先生?司令对您今日的善举表示赞赏,这正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我们期待,在消除这些‘未知’之后,能迎来一个真正坦诚沟通的时刻。或许……那时,您也会收到一份来自佛拉克西纳斯的、正式的‘沟通’邀请?”
神无月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那么,今天的‘沟通’就到这里。希望我的解释,能稍微缓解您的疑虑。司令还等着我的报告,告辞了。”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步伐从容,留下末音独自坐在角落。
“既然认为我们不是可以沟通的类型为什么还要来?”末音阴着脸声音低沉。
神无月恭平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并未转身,只是侧过头。目光斜睨过来,那完美的笑容纹丝未动: “紫云先生,您似乎混淆了‘沟通’与‘接触’。”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悦耳,精准地切割着字句,“我们此刻的‘接触’,并非基于对您‘可沟通性’的确认,而是基于对‘风险’的评估与管控。”
他缓缓转过身,正面面对着末音,双手优雅地插回西装裤袋,姿态从容,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琴里司令派我来,正是基于她目前对您行为模式的‘部分评估’——比如您对平田澈的救助行为,以及刚才对那位监视人员相对克制的处理方式。”
他微微颔首,像是在给予肯定,但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这些行为,暂时性地将您从‘不可控的威胁’范畴,降级为‘高风险但存在观察窗口的目标’。”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拉近,声音压低,带着压迫感:“我来,是为了传递一个清晰的信号:佛拉克西纳斯注意到了您的‘善意信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解除了警报。恰恰相反,这短暂的‘接触’,本身就是一种‘观察’——观察您对这次‘接触’的反应,观察您对‘被监视’这一事实的态度,观察您是否具备……更高层级的‘理性’和‘克制’。”
神无月嘴角的弧度加深,那笑容此刻显得格外锐利:“换句话说,紫云先生,您现在正站在一个微妙的‘测试场’上。您刚才选择‘沟通’而非‘暴力’来回应我的解释,这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反馈。它证明了您或许具备我们进行下一步‘定义’和‘理解’的基础。”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锁定末音的眼睛:“至于您问‘为什么现在还要来’?答案很简单:因为这是司令基于现有信息,所能给予的、最具‘善意’的回应方式——不是武装对峙,不是全面封锁,而是由我这位‘副司令’,亲自前来,向您阐明我们的立场、担忧以及……可能的出路。这本身,就是一次‘沟通’的尝试,一次对您‘可沟通性’的‘验证’。”
神无月微微欠身,姿态无可挑剔:“现在,验证的结果,似乎还不错。这为我们未来的‘正式沟通’,保留了一线可能。当然,前提是您能继续证明,您值得这份‘可能’。”他直起身,最后深深看了末音一眼,“希望您能理解司令的苦心。告辞。”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步伐依旧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番充满试探、警告与一丝施舍意味的对话,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商务洽谈。
“你把这种近乎施舍的态度叫做释放善意?”
末音气的浑身发颤。
无论用再多的专业名词堆砌,无论找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无法掩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和对琴里的偏袒,他甚至不承认监控行为本身就是侵犯,还让被怀疑有罪的证明自己无罪。
没有期望的道歉,没有相谈的诚意,连谈判都算不上,有的只是施压,只有施压。
神无月恭平最后那句冰冷的“告辞”像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末音心中积压的所有怒火、屈辱和不甘。他猛地从塑料椅上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神无月脚步一顿,再次转过身,脸上那副完美的面具彻底碎裂。瞳孔骤然收缩,带着一丝惊愕和难以置信。他清晰地看到,末音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竟泛着一种夹杂血红色朦胧金色光芒!那是愤怒的血丝,某种更深邃的力量正在失控地涌动!
超市的顶灯毫无征兆地开始疯狂闪烁,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货架上原本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开始轻微地颤抖碰撞,发出细碎密集的叮当声。一股风凭空卷起,吹得附近的促销海报呼呼作响,几张宣传单打着旋儿飞上半空。空气仿佛变成了某种粘稠液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
神无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手指微动,似乎想要去触碰隐藏在西装下的某个装置。他第一次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实质上的威胁。
“谈判?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让神无月头皮发麻,“你,还有你背后的琴里,从头到尾,有过一丝一毫的诚意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猩红的眼眸死死锁定神无月,神无月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派人监视,是‘善意’?居高临下的试探,是‘谈判’?把我和未曲当成无法沟通的东西,是‘负责任’?!”
末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尖锐,超市闪烁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让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格外狰狞:“我放走了你们的眼线!我忍耐着你们的猜忌!我甚至……我甚至曾把未曲托付给你们!”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做!换来的就是这种……这种施舍般的‘观察窗口’?!这种被你们当成实验品一样审视的‘恩赐’?!”
他周身的空气剧烈扭曲了一下,一股更加强横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汹涌! 货架上几个玻璃瓶承受不住无形的压力,“啪”地一声爆裂开来,液体四溅。周围顾客被突如其来的异常下了一跳,纷纷四散而逃。
神无月脸色煞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正在失控的边缘!这绝不是他能用言语安抚或者用随身简易控制装备能应对的局面!他放在口袋里的手猛地握紧了紧急传送装置。
“停下吧,不要在大众面前暴露,冷静下来,不要卷入无辜的人”
是A1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末音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和力量。他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片冰冷的死寂。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如同幻觉般消失。
超市的灯光停止了闪烁,恢复了正常。颤抖的货架安静下来。只有地上碎裂的玻璃瓶和散落的液体,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寒意,证明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