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裹挟着樱瓣。
便利店招牌的霓虹灯管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出粉紫色光雾。
老宅三楼窗户半开着，褪色的窗帘被微风吹得轻微摇晃，露出贴满动漫海报的墙面。
星野怜睁开眼，用手费力地支撑身体，使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左手无意识碰到床头柜边的药瓶，落在地上发出空塑料容器的撞击声。
好晕……
墙边放着一面全身镜，镜面映出的少女裹在宽大的睡衣里，长长的黑发垂在腰际，皮肤有些苍白，有一种病弱的美感。
淡紫色的眼睛透出一点慵懒。
她瞥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嗯，很好看。
只可惜好看并没有什么用。
“姐姐，起床啦！”一个淡蓝色长发的少女推门进来，看上去很有活力。
她把窗帘完全拉开，让多云天为数不多的阳光照进房间。
“早上好，琉璃。”怜揉着眼睛，生无可恋地躺回了床上。
“快起来啦。”琉璃看上去很开心，“今天是姐姐的17岁生日，我带姐姐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去，让我再睡一会。”怜用被子蒙住脑袋。
琉璃把被子掀开一角：“难得天气这么好，在家里宅久了是会发霉的！”
“可是我真的好困。”怜抢回被子，抱在怀里。
琉璃没有再说什么，她把整个被子掀起，怜充满诱惑力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
怜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琉璃抱起放在了房间角落的轮椅上。
不愧是16岁便成为Level 3能力者的天才少女，力量训练非常到位。
琉璃把轮椅推向洗漱台。
“妹妹长大了，不听话了。”怜揉着眼睛吐槽道。
琉璃轻轻在怜头上敲了一下，怜不禁嘟嘴表示抗议。
琉璃当然舍不得敲重了，谁叫自家姐姐这么可爱。
“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琉璃无奈地小声道。
这种场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
看着梳妆镜里的少女，怜轻叹一口气。
已经17年了吗。
距离转生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17年，令人窒息的感觉总是如影随行。
和异能天才的妹妹相反，怜是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Level 0，也叫无能力者。
祸不单行，有句话叫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时，也会顺便关上一扇窗。
她在10岁确诊了ALS。得了这种病的患者会逐渐丧失活动能力，就好像人被冻住了一样，所以ALS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渐冻症。
在这个科技更加发达的世界，渐冻症并非不治之症，但是治疗的费用非常高，高到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地步。
被病魔纠缠7年，怜的双腿已经几乎丧失了运动能力，到了去哪都要坐轮椅的程度。
更加绝望的是，现在相同的症状也开始隐约出现在她的其他身体部位上。有时她感觉呼吸很费力，有时她会手突然没有力气，握不住东西。
怜不敢想象一年后会怎么样。随着病症的加重，治疗难度会变大，治疗费用水涨船高，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没有足够的钱，死去只是时间问题。
家里的洗漱台为了照顾姐姐做低了很多，使得怜坐着轮椅也能正常洗漱。
琉璃则在一旁帮怜打理头发。
怜费力地把毛巾拧到半干，整平，挂在一旁。
她没有什么过生日的心情。
“姐姐不要板着脸嘛。”琉璃察觉到了怜的消沉，“好不容易过一次生日，就开心一点啦。”
或许是被琉璃的乐观传染，怜的情绪缓和，也露出了一点笑容。
为了养家，琉璃加入了【灾厄对策部】。
【灾厄对策部】是明日都的官方异能组织，主要负责与无处不在的【灾厄】抗争。
【灾厄】是一种对人类有威胁的超能力体的俗称，它们寄托于各种物质存在，给城市带来毁灭与灾难。
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如何产生的，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根除它们。人类文明自有记录以来，便无时无刻不在与它们斗争。
随着科技发展步入现代，灾厄终于被人类压过一头。
但灾厄从未消失，它们潜伏在城市的阴影里伺机而动，仍需要像琉璃这样的能力者进行“处理”。
“告诉姐姐一个好消息哦！”琉璃道，“关于姐姐的病，钱的事情可能马上就有希望了哦。”
有希望？怎么可能。怜的第一反应是琉璃在开玩笑。
彻底治愈渐冻症的疗程大约是三年，开始治疗后，每个月都需要缴纳超过200万円的费用，算下来三年就是7000多万円。
这对星野姐妹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笔天文数字。
琉璃在对策部工作的薪资不低，每个月120万円，但也没有到能负担得起这么大一笔花费的程度。
怜移开盯着琉璃眼睛的视线：“你不会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她在大脑中搜寻着。
年轻女孩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金钱的方式，嗯，很难不让人想歪。
“怎么可能！”琉璃的音调升高，“姐姐把我当什么人了。”
“别管钱的事啦，反正会是不偷不抢，合法合规赚来的。”
琉璃的眼里闪着光。
“现在重要的是，也许姐姐马上就能站起来了！”
站起来。
时间太久远，怜已经忘记行走是什么感觉。
好像本来自己就应该是这样，终日被囚禁在轮椅上，需要照顾，没法决定任何事。
站起来……
“叮”的声音传来，微波炉热好了早餐，也将怜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琉璃将饭团和一杯牛奶推到怜面前。
很常规的早餐，饭团香甜可口，牛奶浓郁醇香。
“对啦，今早青椒打折，我买了不少，所以中午要吃青椒哦。”琉璃好像漫不经心地提到。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琉璃是想离开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
“嗯？”怜放下饭团连忙抗拒道，“不行！”
“不行也得行。”琉璃笑道，“青椒营养价值很高，姐姐要多吃。”
“挑食的坏毛病必须得改，这样姐姐身体就不会这么弱了。”
“不要！”怜道，“别吃青椒好吗？不吃青椒的话，我什么都会做的！”
前世，怜很好奇为什么日漫里的主角会觉得青椒难吃，甚至把它视为童年阴影。
她在这个世界亲自试过才知道原因。又苦又涩，那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任何一个有正常味蕾的人，都不会喜欢吃这样做的青椒的！
就在怜走神的时候，琉璃忽然起身靠近，手指轻轻划过轮椅扶手，发丝垂落在怜的锁骨处。
“你……”怜有些慌。
“真的什么都会做？”琉璃的吐息拂过怜发烫的耳垂，“那姐姐把游戏手柄交出来，今天不许玩游戏了。“
“居、居然趁火打劫！”怜试图后退拉开距离，却被轮椅靠背挡住，琉璃顺势将膝盖抵在轮椅踏板上。
制服的裙摆扫过怜裸露的脚踝，怜像是被电流击中似得微微蜷缩了身子。
“这是惩罚哦。”琉璃道，“姐姐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糟糕，还是被发现了吗？
昨天是她等了六年的游戏《丝之歌》发售的日子，她拿下后立即开荒，结果被路边一条野狗两脚踢死。
作为一个两世的资深游戏宅，这样的结果当然无法接受。
怜非常生气，于是死磕在上面，熬夜到很晚才睡觉。
现在想想，也许游戏技术下降并不是她自己的原因，而是病导致身体反应力下降了。
“……”
轮椅随着琉璃倾身的动作发出吱呀轻响，怜能清晰地看见妹妹睫毛上细小的水珠，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正拂过自己的脸。
不好。
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