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了两层楼梯后，四人停在了旧校舍三楼通往四楼的台阶处。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霉味，油漆斑驳的木制台阶两侧异常暗脏，角落里甚至还有几只小强的尸体。
铺满灰尘的扶手和墙壁，让这条通道显得愈发阴森，几乎只有中间那一小条还算干净的道路容人通过。
“这里怎么这么脏？我记得校规明明写着每周都要全面清洁……”
御堂的下唇嫌恶地撅起，用脚尖试探性地压了压地上裂开的木制台阶，一小块巴掌大的松动木板立刻发出危险的“咔嗒”声。
重吾蹲下身，用指甲轻轻撬动那块木板边缘。
木板像活物般微微颤动，露出下面黑洞洞的缝隙。
“接缝处的钉子都锈蚀脱落了。”他皱起眉低声喃喃着，“这么有钱的私立学校，居然放着这么陈旧的建筑不翻新，真是奇怪。”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而断续的钢琴声，突然从四楼飘了下来。
四人同时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
“嗯？”九条挑眉，“那个猫耳娘，难道真有点东西？”
御堂下意识地朝重吾身后缩了缩，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之前从【超自然研究协会】那顺来的、画着五芒星的符咒，紧紧攥在手心。
重吾瞥了她一眼，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连一直十分兴奋的千寻似乎也露了怯，“大白天的......这些冤魂不至于这么嚣张吧。”
“不好说，可能怨气太重了。”
御堂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张中西结合的符咒捏得更紧了。
我倒要看看，你们霓虹国的阿飘有多生猛！
重吾心中冷笑，我这纯阳童子身还怕你不成！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僵硬的步伐向上走去。
四人蹑手蹑脚地靠到音乐教室的门边，动作像极了蹩脚的三流特务。
钢琴声还在继续。
虽然电子琴和钢琴并不相通，但重吾当年也是从钢琴练过来。
所以他听出来这曲子应该是《致爱丽丝》，但弹奏者的指法明显不是很娴熟，弹得有些磕磕绊绊，并不流畅。
重吾小心翼翼地把头往门缝里探去。
只见一名身着女士西装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口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
临近终曲时，女人双手搭在键盘上重重按下。
嗯？
结尾还改编了一下，但加的这个柱式和弦……有点怪吧？
随后，女人又轻轻弹了两下泛音。
什么情况？
明明弹琴的指法很拙劣，但又会改编？
重吾正思索着，御堂在后面焦急地把他往后拽。
“你看完没有！到底是谁啊？”
“你别这么大力拽我啊！”
“谁叫你头那么大，把我们都挡……哎哟！”
“你们谁能抱一下我啊？！我看不见呐！”
四个人为了争抢一个窥探位，脑袋“咚”地一声撞在了一块。
“哎哟！”
“痛死我了！”
“你们是白痴吗？！”
“你有什么脸怪我们啊！”
弹琴的女子被惊动，猛地转过头，露出了四人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四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声——“早川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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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音乐教室里，面积大概有大学阶梯教室那么大，老式的木制座椅整齐地排列着。
讲台前的黑板上，是已经褪了色的各式五线谱。
御堂轻声问道：“早川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早川小姐低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钢琴，指尖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轻轻摩挲：“我偶尔会来这里……弹奈音教给我的曲目，这也是我唯一会弹的一首钢琴曲。”
“奈音前辈还教过您弹钢琴啊……”千寻轻声说。
“那时我为了跟她有共同语言，所以让她教我。”早川小姐的眼神飘向远处，仿佛穿越了时光，“我们经常在放学后来到这里。”
重吾瞥了眼钢琴上那束早已枯萎的花朵，“我刚刚听到您结尾加了个柱式和弦和两个泛音，也是奈音前辈改编的吗？”
早川小姐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重复着那个奇怪的和弦：“是的，奈音最喜欢改编经典曲目，她说她不喜欢一成不变的古典乐。”
“原来如此……难怪老师您的琴技听着不是很熟练，却又会加这种花活。”
重吾注意到身旁御堂投来的“你是不是傻子？”的白眼后，才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太礼貌，于是赶紧补救道：“啊哈哈……奈音前辈……想必是很厉害的钢琴手呢！”
早川小姐似乎没把他的无礼放在心上，反而有些自豪道：“可以说......她就是为钢琴而生的，从小学到高中一年级，她一直都是包揽全国大赛的前三名。”
千寻不解道：“可我们听说……她高二那年的全国大赛，连前十都没拿到？”
早川小姐低头看着面前的钢琴，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力：“是的，完全不正常。”
“连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早川小姐？”九条忍不住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呢……”早川小姐苦笑道，“她甚至特地疏远我，刻意地……避开我。为此，我们还大吵了一架。”
“您的意思是……她的态度是突然转冷的，并且毫无征兆？”重吾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对……”早川小姐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毫无征兆.......”
重吾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钢琴上。
由于琴盖的丢失，琴键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
而奇怪的是，中间从大字组到小字四组的琴键上，却有着清晰的手指按压过的痕迹。
“所以，晚上在这里弹琴的，不是早川小姐您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怀疑我。”早川小姐摇了摇头，“但确实不是我。”
“啊？不是您吗？”千寻愣住了，本来她都以为怪谈被解开了。
“她想来弹的话，白天过来不就行了吗？而且看钢琴琴键就知道不是她了。”重吾转头对早川问道“早川小姐，您弹的应该是简化版的《致爱丽丝》，对吗？”
“是的。”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您这首歌的音域，应该是在这个键和这个键之间。”重吾在左数第四十个琴键和第五十五个琴键上按了按，“音域在小字一组到小字二组之间......”
“我懂你的意思了！”千寻瞬间反应过来，她指着第四十个琴键的左边说道：“在这首歌的音域之外，还有别人的指印！”
“没错，而且这个人的指印比早川小姐的指印还要小。”
“到底会是谁.......”千寻思索道。
重吾沉吟片刻道：“嗯......话说回来，这枯萎的百合花应该是早川小姐您放的吧？”
早川小姐点了点头。
“那么这架钢琴一直没有走音，想必也是因为您……”
“是我一直拜托内田老师帮忙调的音。”早川老师有些失神地摩挲着琴键，“都怪我太任性了……但是没了琴盖的琴键，再怎么清洁也会积灰啊……”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唯有重吾的手指还在琴键上游移，不知道在忙乎什么。
“早川小姐，您刚刚结尾前的柱式和弦，是不是这样按的？”他在钢琴上同时按下四个音。
早川小姐震惊地看着他：“你一下就听出来了？”
重吾又在钢琴上接连按了两个琴键。
“然后泛音是这两个，对吗？”
“对……”
La(A3)+ Mi(E4)+ Ti(B4)+ Re(D5)的不和谐柱式和弦……
Mi(E5)到 Re(D6)的奇怪泛音……
作为结尾的加花，不仅不好听，而且还很突兀，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编排？
等等，如果换个思路呢？
如果这不是炫技式的加花？
如果……这是奈音学姐在临死前，想要传递出来的某种信息？
钢琴、全国大赛、奇怪的加花、性情异变、午夜怪谈、白鹭院、A班、A君……
所有的线索在他脑海中飞速交织，逐渐形成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图案。
突然，一阵刺骨的冰凉顺着他的脊背猛地爬上来，像是有人用冰冷的手指，在他的神经上轻轻划过。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那个唯一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答案——
这首被改编的《致爱丽丝》，根本不是什么少女的奇思妙想.......
它是一道跨越了三十年时光，才姗姗来迟的......
死亡讯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