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个忘不掉过去的梦。
我出生在一个小镇。爸爸是鼓手,妈妈曾是他的粉丝。
然而我并没什么音乐细胞,但莫名其妙从很小就能很快学会一些同龄人学不会的知识。我比其他人开口说话要早,他们说我是个难能一见的天才。爸爸妈妈很开心,于是打算生个妹妹陪伴我。
妹妹出生时他们很期待。虽然我还小但是我就是知道。长大点想那份期待里肯定也有希望妹妹也是个天才吧。
可在爸妈眼里她并不是。
我们家庭并不富裕,在小镇里算是中等收入。一切都是在我收到了赛恩斯的入学通知书后改变的。赛恩斯认可了我的能力,我们一家搬到了不夜城。
爸爸迫不得已离开了他的乐队。家里断了一个收入来源。他在不夜城的乐队兼任鼓手,但是收入却微乎其微。家里终于因为经济情况开始爆发争吵。其实要我说他俩闹翻脸是早晚的事,因为他们性格差异太大了,像一条裂谷,两个人的思维永远不在一个频道。
做了一个家里一直在争吵的梦。
争吵。
无休止的争吵中,我和贝莉相依为命。
我们窝在小房间里。她在打游戏我在发呆。她突然抬头问我,诶,他们要离婚了你是跟妈妈吧。
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他们不会离婚吧。
贝莉乐了,我倒巴不得他们离婚,不要互相折磨了。性格不合天天这么互相折磨真是够了。
她继续打游戏。打开游戏机前看了一下操作面板,看见没有人发消息就关掉了。对此我还表示过惊异,她这种吵吵闹闹的性格朋友居然意外的少。
做了个亲人都还在身边的梦。
白色的天光洒在电子钟上,数字之间的两点跳动着。贝莉的桌子乱七八糟的真该整理整理了,我手动清出一片区域以便于教她做作业。
她正啃棒棒糖,心不在焉地听着。我敲敲她的头示意她认真听讲,她“切”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根递到我嘴边:
“次吗?”她含糊不清地问。“爸买的。你偷摸着吃妈说吃多了牙疼。”
——不…不是这样的…
……
做了一个没有被霸凌的梦。
“阿尔伯特你又卷是吧!下个学期的都预习完了你小子!”
“谁卷了?明明就很简单…”
“滚滚滚滚滚!”
“说起来周末要不要去那家游戏厅玩?新开的?”
“行啊,反正我也挺闲的?”
——什么都…什么都改变不了啊…
……
——所做的一切。
做了一个她没有放弃她的梦想的梦。
我知道她放弃她的梦想是因为有我在。我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就是心理阴影,是逃不掉的比较对象。而我们都知道这是自她被决定要创造就已经板上钉钉的事。
她恨我吗?或许她恨我吧。是因为被和我比较才让她一天比一天自卑。是因为被和我比较所以妈妈才会表现出明显的偏向。是因为被和我比较所以她最后才…
放弃了自己的音乐。
是谁的错呢?到底是谁,是哪一步错了呢?
做了个世界处于“正轨”的梦。
——所做的一切,都在逃避。
——逃避回忆起过去的记忆。逃避面对自己残废的事实。逃避这个让人呕吐的世界。
——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己的妹妹不改变。“最起码希望她单纯快乐”什么的,明明是自己没有给她那样的生活啊。
——恶心。
做了个大家都死去了的梦。
如此恶毒的想法经常在脑中盘旋。为什么我会经历这些,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我明明没有惹任何人,我明明只是在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那些人就见不得你好。只是单纯的,见不得你好而已。
人们常常低估了未成年人的恶意,他们在背后说坏话,孤立别人,或者是霸凌别人,其实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爽。
因为只是单纯的见不得你好而已。
——
原来我将来要造福的是这样的社会吗。
原来我,从别的贫困城市拼命考进赛恩斯尖子班,名列前茅,毕业就可以直接进入圣令工作造福的是这样的社会吗。
原来我的家人砸锅卖铁把我送到这个城市的这个学校,我忍受着圣令一些高管的公子哥的校园霸凌也要学习,将来要给把社会变成这样的圣令工作吗。
……
世界变了。
我们没有未来了。
——
可是贝莉她站在我面前,捏着那个被我砸碎、我自己又买了和那被子一模一样的杯子,回答我说她去一个乐队兼任的时候,我还是不由得眼前一亮。有种那虚幻美好的过去再一次重现的感觉。我想我能活到现在,大概就是因为那梦一般的过去吧。
她说“放弃你成为科学家的梦想,你甘心吗?”
我甘心吗?
我不由得如此自问。说实话我已经好久没有想过“梦想”这个命题了。梦想离我太过遥远,我已经沉溺在生死之中太久,天天想的都是关于死的事情,这还是我第一次想起这个曾经被我经常用来鼓励她的词语。
梦想啊…
其实这是个在这个时代谁也完不成的命题不是吗?父亲因为要养家最后还是放弃做鼓手去打起了零工,母亲也因为被生活折磨得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这么热爱父亲的鼓声、这么热爱音乐的一个人…
可是贝莉看着我犹豫的模样,扭过头小声说:
“你…要不要来看我排练?”
你要不要来看我排练?
她煞有介事地补充道:“我才没想让你来,就是实在看不惯你这副窝囊的样子让你来看看你妹可比你有出息多了!所以你也赶紧给我收拾收拾从你那该死的梦里醒过来!过去早就过去了!我后天的排练,下午五点中央街不许迟到!”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回了屋带上了门。我看着那扇门,伸手想要试着触碰。
贝莉,真厉害呢。就算这样也坚持了自己的梦想。
他今天依然在原地哭泣。现在站起的我,好像还是能看到那个窝在轮椅上看着高高的窗户从这里跳下去的他。
我现在…已经不想跳下去了。
好笑的是当时我就连跳下去也做不到。现在换了新义体的我反倒已经有能力站起来跳下去了。
而我现在能站起来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接受了我曾最痛恨的、把社会变成这样的圣令的大小姐的帮助。
世界真奇怪,对吧?它希望你去死又给你活下去的契机。
我收回那只想要触碰那扇门的手。
稍微有些期待呢。贝莉的演奏。
姑且,先想想后天的事吧。
——
ps.事已至此先更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