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扇包裹着铁皮、散发着铁锈和劣质油脂混合气味的厚重木门。
所谓的“第七分队驻地”，更像是一个被高墙圈起来的破败小广场。
地面是踩得板结的泥地，混杂着不知名的污渍和干涸的暗红。
几排用废旧木材和锈蚀铁皮搭建的棚屋紧贴着内墙，构成了营房，仓库，和最显眼的那间稍大，窗户上还钉着木板的队长办公室。
广场中央，一个熄灭的篝火堆旁，或坐或躺着十几个人。
陌羽和夜璃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水潭。
懒散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好奇，以及一种深植于灰区居民骨髓的警惕与排斥。
“啧，教廷来的？”
“不像啊，这身板，灰区窝棚里捞出来的吧？”
“那女的…嘶…这脸蛋，类人种也能这么漂亮了？！”
“看着不像能打的，教廷老爷们塞来的累赘？”
带路的中年男子似乎习惯了这种氛围，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却没什么温度。
“都精神点！队长，人带到了！”
队长办公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骨架粗壮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相对完好的半身皮甲，腰间挂着一柄阔剑，脸上有一道从眉骨斜划至下颌的狰狞旧疤，让他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更显凶悍。
他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先扫过陌羽苍白虚弱的脸，再在他洗得发白的粗布衣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夜璃身上。
“你就是陌羽？”队长的声音沙哑。“莉莉丝圣女亲自‘关照’送来的新人？”
刻意加重了“关照”二字，语气里听不出欢迎，只有公事公办的漠然和潜藏的疏离。
“是的，队长。”
陌羽微微低头，声音放得平稳，带着底层孤儿应有的局促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
听出了对方的话语中对教廷背景的抵触，从金字塔顶走到金字塔底，队长的反应在陌羽的意料之中。
“我是卡尔·霍恩，第七分队队长。”卡尔的目光依旧钉在夜璃身上。“你的契约生物？报上种类和特性。”
“类人种。”陌羽言简意赅，按照预先和夜璃沟通好的，“擅长剑术。”
“剑术？”
卡尔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夜璃纤细的身形和空着的双手，显然不信。
灰区的类人种契约者，要么是哥布林苦力，要么是听不懂命令的巨魔，要么是个人，鲜有以‘剑术’著称的。
“行吧，既然是圣女殿下安排来的，我们第七分队自然欢迎。”
卡尔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些带着各种情绪注视这边的队员。
“灰区清剿队，没那么多花架子，想留下，就得干活，巴克！”卡尔转向带陌羽来的中年男人。“带他去领身份牌和装备，然后安排任务。今天就开始。”
巴克应了一声，对陌羽招了招手，示意跟上。
而所谓的‘装备’，是一件散发着霉味的皮甲，一把刃口有些卷曲的制式短剑，以及一个瘪瘪的、用来装‘基石恩赐’的粗布口袋。
不过身份牌看着就比较昂贵一些，是一块两指宽的铁质狗牌，上面镶嵌着一枚海蓝色的方晶。
“你的任务很简单。”
巴克带着陌羽走到驻地一角，指着高墙外一条隐约可见的、蜿蜒向远方灰暗荒野的小路。
“巡逻‘废料小径’，清除沿途发现的蚀痕者，这是路线图，日落前回来报告，记得别深入荒野，看到超过三个以上的蚀痕者聚集，立刻发信号弹撤退，别逞能。”
巴克丢给陌羽一张地图，和一个锈迹斑斑的信号筒。
“贡献点按击杀数和巡逻里程算。”巴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一只最低级的蚀痕者1点贡献点，巡逻废料小径一圈，保底给你5点，省着点花，够你换几块黑面包。”
贡献点微薄得令人心寒，陌羽默默收起信号筒和短剑，没有多言。
夜璃安静地站在陌羽身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只有陌羽。
离开驻地，踏入真正的灰区边缘，空气变得更加污浊刺鼻。
很快，陌羽就在路上遇到了此行第一只目标，一只低级的蚀痕者。
“好丑。”
和差点被献祭的那晚不同，现在遇见的这只根本就是由血肉和骨骼强行拼凑出的人形。
动作僵硬，散发着恶臭，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夜璃。”
陌羽才刚开口，夜璃就动了。
没有召唤星光细剑，没有月光盾，甚至没有那身流线型的漆黑战甲，她只是从腰间拔出刚刚陌羽交给她的制式短剑。
但劣质的武器并不影响夜璃的发挥。
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切割声响起，蚀痕者的动作戛然而止，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然后整个身躯如同失去支撑的烂泥般垮塌下去，缓缓渗出腥臭的黑血，污染着地面。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甚至没有溅起多少污物。
陌羽暗暗点头，这就是自己为魔力不能随意动用而定下的策略。
仅以‘精准剑技’示人，将夜璃那超越认知的力量和战场适应性，伪装成一个技巧高超、反应极快的“类人种”剑士，在保留实力的同时，避免不必要的探查和更大的麻烦。
然而，即便是压制了九成九的实力，夜璃这干净利落的击杀方式依旧显眼。
陌羽没有立刻离开那只正在消融的蚀痕者尸体，在接近后蹲下身，抓起腰间那块冰冷的铁质身份牌，将其悬在蚀痕者尸体上方。
忽然，一股极其微弱、带着冰冷粘稠感的能量流，如同被磁石吸引的碎铁屑，无声无息地从蚀痕者正在逸散的腐肉中剥离出来，汇入晶石之中。
晶石表面，那深邃的蓝色似乎微微亮了一丝，随即又恢复原状。
陌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精纯的、带着阴寒气息的东西被储存进了令牌内部。
“魂屑…”
陌羽在心中默念，这是从原主身上提供的有限记忆中拼凑出的知识。
蚀痕者是被外神污染扭曲的产物，其核心蕴含着被污染的灵魂残余，名为魂屑。
这种能量对正常灵魂有害，但经过特殊处理的“清剿令牌”，却能将其吸收转化，作为驱动某些低级魔法阵或补充契约者魔力的“燃料”，也是清剿队贡献点统计的凭证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