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旧城区的断壁残垣涂抹成一片污浊的橘红，空气中弥漫着熔炼厂废墟飘来的刺鼻焦糊味和尚未散尽的虚空污染气息。
陌羽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回驻地的路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灵魂深处的裂痕在强行调用魔力后，此刻正发出沉闷而持续的钝痛，如同被钝器反复敲击。
夜璃一如往常跟在陌羽半步之后，深色布衣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呼…”
陌羽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没有杀掉腐化祭司，那些人也没有救出来。
不过这一路走来，清剿的那些蚀痕者令牌里储存的魂屑分量相当可观。
【但代价也不小。】
陌羽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袋仅剩两枚的高纯度晶石，修复之路依旧痛苦漫长。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由倒塌的混凝土管道构成的狭窄通道时，夜璃的脚步倏然顿住。
“主人，有敌意。”
夜璃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
原本慵懒的气息瞬间收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锋芒。
漆黑的战甲无声无息地覆盖全身，那柄星光凝聚的细剑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剑尖斜指地面，流淌着危险的寒芒。
陌羽的心脏猛地一沉，灵魂的钝痛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机刺激得尖锐了几分。
强压下不适，目光扫向前方管道交错的阴影深处。
那里，空气仿佛水纹般无声荡漾，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析出。
其全身包裹在毫无特征的漆黑紧身衣中，连一寸肌肤都未曾暴露。
脸上覆盖着冰冷的黑色金属面具，只留下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颈上佩戴的项圈，镶嵌着一枚拇指大小，散发着不祥紫黑色微光的宝石。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科林的身影在出现的瞬间便已启动，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速度快得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道道残影。
科林的目标极其明确，绕过挡在前方的夜璃，直取她身后状态明显虚弱的陌羽。
然而，夜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就在科林动身的刹那，夜璃也动了。
漆黑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黑色流光，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截在科林突进的路径上。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狭窄的管道空间内炸响，火星四溅。
科林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淬毒短匕，此刻正交叉格挡住夜璃那看似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星光细剑。
巨大的冲击力让科林的身体猛地一震，面具下的眼神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他自诩为阴影中的顶尖猎杀者，速度与隐匿是他的领域。
可眼前这个“类人种”，她的反应速度，爆发力以及对空间的掌控，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柄星光细剑上传来的力量，沉重得如同山岳倾轧，震得他手臂发麻，幽蓝的毒芒在星辉的压制下黯淡无光。
一击受阻，科林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般诡异一扭，试图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再次绕过夜璃。
但夜璃的动作更快，更流畅，仿佛预判了科林所有的意图，细剑挥洒间，带起一片清冷致命的星芒剑网，将科林所有的闪避和突袭路线尽数封死。
每一次剑匕交击，都伴随着星辉对幽蓝毒芒的侵蚀，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科林引以为傲的速度和诡变技巧，在夜璃那近乎完美的战斗直觉和超越物理极限的适应性面前，显得笨拙而可笑。
“呃！”
科林闷哼一声，被夜璃一记刁钻的侧踢狠狠踹中肋部，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锈蚀的管道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夜璃的身影轻盈落地，挡在陌羽身前，星辰般的眼眸冰冷地锁定着狼狈起身的科林，剑尖上星芒吞吐不定，杀意凛然。
现在只要陌羽一个念头，或者科林再有丝毫异动，下一剑必将取其性命。
陌羽看着在夜璃面前狼狈不堪的科林，苍白的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缓缓勾起一抹带着讥讽的冷笑。
向前走了半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管道内压抑的空气。
“呵，雷蒙德的狗，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陌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科林那双无机质的眼睛。
“怎么？发现我太硬，啃不动了？你家主人派你来，不就是想看看我是怎么死在旧城区，好回去给他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再给莉莉丝殿下心头添一把火？”
科林挣扎着稳住身形，面具下的眼神剧烈闪烁，却没有反驳。
陌羽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扎进了某些事实。
“那天晚上在我小院。” 陌羽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一个，是阿波罗，还有一个，是你吧？”
陌羽的目光扫过那枚紫黑色的宝石项圈。
“雷蒙德倒是会物尽其用，该舍弃就舍弃的风格倒也挺对我胃口。”
科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握着短匕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陌羽的猜测，几乎完全命中！他确实是那个使用匕首的偷袭者。
“真是条好狗，让你咬谁就咬谁。”看到科林这细微的反应，陌羽心中已然明了。“被人当枪使的感觉如何？”
“可惜啊，现在看来，你连靠近我都做不到，更别说完成任务了，这接连的失败，连底细都漏了，你猜猜你就这样回去，雷蒙德会不会……”
“闭嘴！”
科林终于发出了声，陌羽的话精准地破开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
雷蒙德的冷酷无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任务失败，尤其还暴露了行踪和部分底细，他的下场。
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科林的心脏，甚至压过了对夜璃的忌惮。
他猛地抬头，面具下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死死盯了陌羽一眼，又充满忌惮地扫过持剑而立，杀机凛然的夜璃。
没有任何犹豫，科林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如同融化的蜡像般迅速融入身后管道壁更浓重的阴影中。
这一次，他撤退得毫不犹豫，带着一种亡命奔逃的仓皇，气息瞬间消失在感知范围内。
“跟我合作！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管道内只剩下陌羽和夜璃，以及陌羽提议的余音。
夜璃身上的漆黑战甲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化作深色的布衣。
“主人？”
她转过身，星辰般的眼眸看向陌羽，带着一丝询问。
陌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灵魂的钝痛似乎也因刚才精神的高度集中而暂时被压制，目光看着科林消失的地方，眼神却更加凝重。
“是他，没错了。那天晚上用匕首的袭击者。” 陌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笃定。“雷蒙德这条线算是揪住了尾巴。”
他眉头微蹙，目光投向科林消失的阴影深处。
“但那天晚上还有一个人，那个用箭的，无声无息，角度刁钻，他会是谁？”
第三个袭击者的身份，如同隐藏在更深阴影中的毒刺，让陌羽刚刚因击退科林而稍缓的心弦，再次紧绷起来。
未知的敌人，永远是最危险的。
夜璃无声地靠近一步，用自己微凉的身体支撑住陌羽因虚弱而微微摇晃的身形。
“走吧，先回驻地。” 陌羽压下心头的疑虑，声音低沉。“这趟巡逻的收获，够某些人睡不着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