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区第七分队驻地那扇包铁皮的厚重木门隔绝了外面污浊的空气，却关不住驻地内骤然死寂的氛围和十几道灼热的目光。
陌羽拖着疲惫的身躯，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灵魂深处的裂痕在强行调用魔力破坏祭坛核心后，此刻正发出沉闷而持续的钝痛。
陌羽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驻地中央那个用于清点魂屑的粗糙石台。
石台旁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正悠悠地擦拭着一块用于检测魂屑浓度的浑浊水晶。
“交任务。”
陌羽解下腰间那块镶嵌着海蓝方晶的铁质身份牌，随手丢在石台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干瘦老头狐疑地瞥了陌羽一眼，又看看他身后静立如雕塑的夜璃，这才慢吞吞地拿起令牌，将其靠近那块浑浊的水晶。
嗡——！
水晶在接触令牌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刺眼夺目的深蓝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实质，几乎要将浑浊水晶撑裂，将整个昏暗的驻地广场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蓝色。
“嘶——！”
“老天！”
“这…这不可能！”
倒吸冷气声和压抑不住的惊呼瞬间炸开。
原本坐着的队员猛地站了起来，躺着的也支起了身子，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检测水晶。
干瘦老头的手抖得厉害，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颤一颤。
“深…深蓝！接近满溢！这…这得是多少魂屑？！小子，你…你把废料小径的蚀痕者窝都给端了不成？！”
卡尔队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石台旁，他一把夺过老头手里的令牌和检测水晶，那双带着审视和疏离的凶悍眼睛死死盯着令牌里海蓝方晶的状态。
深邃的蓝光浓郁得几乎化不开，远超任何一次巡逻任务的记录，猛地抬头，看向陌羽的目光如炬，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你去了一趟旧城区？”
“嗯。”
陌羽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
“居然还活着出来了？”
卡尔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因为旧城区那种地方，别说新人，就算是他带着整支小队进去，也得脱层皮。
“运气好。”陌羽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是你们太久没清理了，外围的蚀痕者多的刚刚好，被我捡了便宜。”
“便宜？”
卡尔重复着，语气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但看着那深蓝到刺眼的魂屑记录，这讥讽又显得那么无力。
掂量着令牌，感受着里面蕴含的惊人分量，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哼，运气也是本事。该是你的会是你的。”
老头把身份牌上的海蓝方晶扣下，换了一颗新的上去，连带着一袋沉甸甸袋子，一同交给了陌羽。
看着那个钱袋，周围的队员眼神更加复杂。
陌羽却没有露出任何欣喜的表情，抬起苍白的脸，那双因为灵魂虚弱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睛，此刻却锐利的钉在卡尔脸上。
“队长。”陌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废料小径这种地方，太安全了。几只连路都走不稳的蚀痕者，还不够热身。”
陌羽刻意加重了“安全”二字，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卡尔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说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陌羽向前一步，尽管身体虚弱，气势却丝毫不弱。“这点贡献点，连塞牙缝都不够。我需要更快积累贡献点的地方，真正能‘清剿’的地方。”
说着，陌羽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夜璃身上。
夜璃星辰般的眼眸平静地回望，没有任何言语。
整个驻地广场落针可闻，卡尔盯着陌羽看了足足有十几秒，仿佛要把他看穿。
但最终，也只是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冷笑道：“行啊，小子。既然你急着找死，老子成全你。明天，跟着主力小队去外围侦查。死了，可别怨没人提醒你。”
“求之不得。”
陌羽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收好钱袋和身份牌，离开了第七分队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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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那扇镶嵌着廉价彩色玻璃的大门，在陌羽面前无声滑开。
一股混杂着劣质熏香，廉价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灰区的污浊相比，这里的气味堪称奢华。
斑驳的镀金墙纸勉强覆盖着墙壁，水晶吊灯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光线昏黄暧昧。
大堂里零星坐着几个穿着相对体面的契约者，看到陌羽和夜璃进来，目光先是惊艳地落在夜璃身上，随即又被陌羽苍白虚弱的脸色和简陋的衣着吸引，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不屑。
“哟，这位…少爷？”
柜台后，一个穿着油腻丝绸马甲、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胖子搓着手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职业化的谄媚笑容，眼神却精明地在陌羽和夜璃身上来回扫视。
他看到陌羽挂在脖子上的身份牌，更看见了陌羽挂在腰间的厚重钱袋。
陌羽没理会他的称呼，直接将钱袋解下，丢在在柜台上。
“最好的套房，住一晚。”
胖子老板连忙打开钱袋，看见内中闪烁的光彩，脸上的笑容瞬间真诚了三分。
“好嘞！顶楼‘星辰’套房！包您满意！”
老板点头哈腰，亲自引路。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所谓的“星辰”套房确实比灰区的窝棚强上百倍。
柔软的地毯，宽大的床铺，甚至还有一个带铜制水龙头的独立洗浴室，窗外是灰区混乱的屋顶景观，但至少视野开阔。
夜璃在门关上的瞬间，便无声地滑过房间每一个角落，目光扫过每一个可能隐藏窥探孔的地方，在确认安全后，才回到陌羽身边。
陌羽几乎是瘫倒在柔软的扶手椅里，灵魂的钝痛和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闭着眼，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
“主人？”
夜璃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的清冷，单膝跪在陌羽面前，微凉的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动作自然得像拂去尘埃。
“没事。”陌羽的声音微不可闻。“有点累而已。”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地荡漾开来。
一个全身包裹在漆黑紧身衣中，脸上覆盖着冰冷金属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
他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杀气，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脖颈上那枚紫黑色的宝石项圈，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夜璃的身影在科林出现的瞬间便已挡在陌羽身前，
漆黑战甲覆盖全身，星光细剑凭空出现，剑尖直指科林，星辰眼眸中的慵懒被冰冷的杀意取代。
但科林没有看夜璃，面具下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穿透了夜璃的守护，直直落在瘫坐在椅子里的陌羽身上。
“你居然没死。”
沙哑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听不出情绪。
陌羽缓缓睁开眼，疲惫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便靠在椅背上，没有起身。
“开心点嘛。”陌羽轻声说道，话语中却带着一种洞悉的锋利。“合作共赢，可比给别人当狗要赚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