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的身体在压抑的怒火中微微颤抖，面具下传来粗重的喘息声，眼睛死死盯着陌羽，那眼神混杂着怨恨和走投无路的疯狂。
“先坐吧，我们的关系是合作，不是你和雷蒙德那种说出去找人笑的关系。”
陌羽静静地回视着他，脸上那抹略带讥讽的笑意已经敛去，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你的事我有办法解决，但不急这一小会，先让我休息会。”
被邀请至另一件扶手椅坐着，这种区别于上下级的氛围，这种被平等尊重的感觉，一时之间，科林竟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憋着一股气，看着陌羽在夜璃的安抚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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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败的科林狼狈的蜷缩在废弃下水道最深的岔口，污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
【跟我合作！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陌羽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还带着那种该死的看透一切的笑意。
污水倒映着他扭曲的倒影，面具后的脸孔因屈辱和愤怒而痉挛。
【两次！】
在那个该死的“类人种”面前输了两次。
每一次失败，都像是被剥掉一层皮，露出底下更不堪的血肉。
阴影是呼吸的空气，是存在的法则，如今却被那个来自灰区底层的少年和他的契约生物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更让科林喉咙发紧的是，陌羽点破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雷蒙德牧师那张脸。
科林太清楚那张脸下藏着什么。
每一次任务失败，那冰冷的审视都如跗骨之蛆，绝对会将失去价值的东西无情抛弃。
“废物就该待在废物的地方。”
雷蒙德曾对着一个任务失手被俘的下属低语，下一刻，那人的脑袋就在项圈宝石的紫光中无声爆开。
科林猛地一拳砸在污秽的墙壁上，粘腻的苔藓和泥浆溅了一身。
此刻的恨透了陌羽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恨那个强大到不像话的“类人种”女人，更恨自己竟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还有陌羽的合作提议，像一根毒刺扎进心里，带来屈辱的刺痛，可是在这番情境下，又隐隐透着一丝扭曲的诱惑。
脱离阴影，然后去另一个阴影。
科林打了个寒颤，那是比死亡更陌生，更令他恐惧的未知。
压抑到了极致，科林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还不着急，自己需要确认，确认自己是否真的被雷蒙德舍弃。
身影无声地融入浓稠的黑暗，如同水滴回归大海，向上方裁决厅那间熟悉的侧室潜行而去。
裁决厅侧室厚重的门扉紧闭，但门缝里依旧漏出昂贵的熏香气息。
科林将自己化为一缕真正的阴影，贴在冰冷的石雕门楣上方，下方门缝透出的光带里，传来雷蒙德那毫无波澜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科林的耳膜。
“旧城区熔炼厂的祭坛被捣毁，腐化祭司重伤。”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谨慎，向雷蒙德汇报。
短暂的沉默过后，科林能想象雷蒙德牧师指尖敲击宝石扶手的节奏。
“那个叫陌羽的人呢？”
雷蒙德的声音响起。
“他活着回到了第七分队驻地，魂屑记录高得异常。”汇报者停顿了一下。“科林失手了，目标身边那个契约生物强得离谱。而且他对科林发出了合作邀请。”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科林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雷蒙德！你居然派人监视我！】
然后，科林听到了，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哦？”雷蒙德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随即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决断。“那处理了。”
“是，大人。”汇报者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轰——！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科林的身体在阴影中绷紧到极限，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石缝，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处理……像处理一件用坏的垃圾。
十年！十年在阴影里为他舔舐刀尖上的血，换来的就是这两个字！
屈辱，愤怒，还有被背叛的剧痛瞬间吞噬了他，下水道的冰冷污水仿佛倒灌进了他的心脏。
科林死死咬住牙关，铁锈味在口中弥漫，雷蒙德的声音还在门内继续，但科林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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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你我都会得到好处的合作。”陌羽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奇异的慵懒，嘴角却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开心点。”
陌羽的声音如火，对着科林这个炸药桶一点就炸。
“合作？！”科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羞辱的尖锐。“两次！因为你！还有你身边这个怪物！”
科林的视线第一次扫过夜璃，带着刻骨的忌惮和无法理解的惊悸。
“我连着两次栽在你们手里！十年！我在阴影里爬了十年！积累的一切，名声，位置，还有活下去的资本！全他妈因为你毁了！”
科林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即使隔着面具和紧身衣，陌羽也能感受到科林身上那股喷薄的怒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你说的是对的，雷蒙德那条老狗，他要把我处理了。”科林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哑。“我亲耳听见的，就在他的狗窝里。”
说着，科林缓缓抬手，指向自己脖颈上那枚紫黑色的宝石项圈。
“这东西，是他套在我脖子上的绞索，只要我再接近他，我的脑袋就会像烂西瓜一样炸开！”
面具后的目光再次死死锁住陌羽，怨恨宛若实质，试着将陌羽千刀万剐。
“是你！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不得不躲到你这……这另一个该死的阴影里。”科林低吼着。“我不过是从一个阴影，躲藏到另一个阴影！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区别？”陌羽的声音依旧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内紧绷的空气。“至少我不会用这种玩意困住你，不会在你脖子上套着随时能炸碎你脑袋的项圈。”
陌羽缓缓抬起一只手，动作因为灵魂的虚弱而显得有些滞涩。
但没有指向科林，而是伸向自己放在旁边小几上的一个，用暗金色丝线封口的小巧绒布袋。
这正是莉莉丝当初给他装那三枚高纯度晶石时用的袋子。
“拿着它，”陌羽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去找莉莉丝圣女殿下。告诉她，是陌羽让你去找她的。”
“你……”科林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你让我去找圣女？我疯了还是你疯了？雷蒙德的人恨不得立刻杀了我！我现在出现在圣殿区域就是找死！”
“所以这才是‘合作’。”
陌羽微微后仰，将自己更深地陷进柔软的椅背里，疲惫地闭上眼睛，只留下最后一句低语在房间内回荡。
“这个袋子是你的敲门砖，也是你的护身符。莉莉丝会明白我的意思。至于怎么避开雷蒙德的耳目…那是你的专业领域。”
科林僵立在扶手椅上，面具后的眼神剧烈地变幻着。
桌子上那个暗金丝绒袋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或许…真的有所不同。】
至少陌羽只是给了他一件东西，而不是带上另一个项圈的指令。
科林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袋子，但在几秒钟后，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伸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抄起了那个暗金丝绒袋。冰冷的丝滑触感入手，带着一种奇异的分量。
没有再看陌羽，也没有看夜璃。只是将那袋子紧紧攥在手心，下一秒，他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房间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