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风裹挟着尘土和人群的汗臭扑面而来，坎特雷城门的阴影如同巨兽的咽喉，将缓慢蠕动的人流吞噬。
陌羽走在最前，夜璃半步不离地贴在他身侧，星辰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道投来的视线。
德里安紧抿着唇，一手牢牢牵着脸色惨白，几乎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希雅。
科林则像道阴郁的影子缀在最后，兜帽压得极低，目光透过缝隙，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那些城门阴影里沉默矗立的构装卫队。
就在他们即将汇入城门检查队列时，两个穿着黑袍，袖口绣着不起眼金线的人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无声地切入了他们面前的道路。
其中一人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假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直直钉在夜璃身上。
“这位大人。”假笑的男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您这位契约生物…看着有点眼熟啊。”
空气瞬间绷紧，男人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的短杖上，另一个则堵住了侧翼的去路。
城门口麻木的卫兵只是瞥了一眼，便习以为常地转开目光，继续粗暴地推搡着其他入城者。
显然，这是教廷暗探的“例行公事”，或者说，是他们的生财之道。
德里安的手心渗出冷汗，希雅更是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拼命往德里安身后缩，怀里的破布包裹被她死死按住。
科林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咕哝，身体微微弓起做好准备，只要情况有一点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便会立刻退去。
陌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波澜，就在对方因他的无视而眼神转厉的瞬间，陌羽的手动了。
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
一颗内蕴纯净柔和光晕的晶石，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陌羽指尖。
没有言语，没有讨价还价，陌羽的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将这颗最高纯度的晶石塞进了假笑男人下意识摊开的手心里。
入手冰凉，那纯粹到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让假笑男人的呼吸猛地一窒，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贪婪的光芒在他眼底炸开，几乎是本能地攥紧了拳头，将那足以让任何契约者疯狂的珍宝死死捂在掌心。
“带走我的话。”陌羽的声音响起，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目光终于落回对方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你们能分到比这更多的吗？”
假笑男人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攥着晶石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巨大的诱惑和一丝被看穿的不安在他脸上交织。
他旁边的同伴眼神也死死黏在那只攥紧的手上，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呵。”假笑男人喉咙里挤出一声干笑，强压下贪婪带来的眩晕感，眼神重新变得危险起来。“一颗？陌羽，打发乞丐呢？”
“那我至少会让你们享受不到已经得手的。”陌羽打断了他，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你好好想。”
话音落下的同时，夜璃微微侧了侧头，甚至没有看那两个暗探，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拂过一缕不存在的微风。
但就在那一瞬间，夜璃发梢的星屑似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不可查的冷光。
一瞬间，一股纯粹源于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缠绕上两个暗探的心脏，他们仿佛被无形的猛兽盯上，全身的血液几近冻结。
夜璃的存在感，不再是那个沉默跟在主人身边的美丽少女，而是一柄悬在颈侧，随时可能斩落的剑。
【带走他？】
这个念头刚起，两人便瞬间想到了后果。
发现了陌羽，现在敢开口自己就得死，然后这颗无价的晶石必然会被同伴或其他赶来的人拿走，用命给别人做了嫁衣。
回头再宣扬或者上报，那自己必然会因为办事不利被雷蒙德调查，这颗晶石同样保不住，更有可能因此丧命。
就算没有，功劳和奖励必然会被层层盘剥，最终落到手里的，必定远不如这颗实实在在的最高纯度晶石。
【谁都不知道陌羽去了哪里，只要隐瞒不报没人会知道。】
最高纯度晶石是核心战略资源，是魔力恢复和契约强化的硬通货，其价值远超金钱，对于教廷中下层的暗探而言，这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珍宝。
两人不禁相视一眼，回过神来继续例行公事。
而五人早已趁着他俩被这夜璃无声的致命威胁震慑得僵在原地，脑中还在考虑得失的功夫，便已离去。
陌羽已经像绕过两块挡路的石头，带着夜璃，平静地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径直走向城门检查口。
德里安几乎是屏着呼吸，拉着几乎要瘫软的希雅，紧跟着陌羽的脚步快速通过。
科林嗤笑一声，兜帽下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扫过那两个呆若木鸡的暗探，也迅速跟上。
城门口的卫兵早已对教廷暗探敲诈勒索的行径麻木不仁，只当是又一次“内部处理”。
他们甚至懒得抬头多看一眼这队已经交过买路钱的行人，机械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去，别挡着后面的人。
一行人就这样，在教廷暗探因贪婪和恐惧而失神的短暂间隙，在王国卫兵因长期麻木而导致的松懈下，踏入了坎特雷这座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磐石之心”。
城门洞的阴影短暂地笼罩了他们，空气更加污浊，混合着劣质油脂、排泄物和绝望的味道，比起教廷的灰区好不了多少。
彻底穿过城门，暂且安全了的希雅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死死抱住了德里安的胳膊，德里安的脸色也难看得紧，蜡黄中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青灰。
科林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语气刻薄地打破了沉默：“啧，用最高纯度的晶石喂狗，你他妈是真舍得下本钱，那两条鬣狗刚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次再有这种好事，不如给我，我保证让他们‘享受’得更彻底。”
陌羽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科林的抱怨。
他平静的目光扫视着眼前这座巨大而压抑的城市，灵魂池的裂痕在周遭弥漫的绝望与污秽气息中，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