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听到这个数字，科林直接嗤笑出声，兜帽下的目光充满了刻薄的怜悯：“这种成色的玩意儿，你翻遍整个坎特雷，除了教廷圣库里那些供着的，还能找出几颗？风险是你们‘沉渊’该操心的！老子要是你，现在就该琢磨怎么把这颗晶石捂严实了不被别人知道。”
管事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科林提及的东西正是自己想瞒着的，沉默了几秒，手指在桌下握紧，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强压的火气：“八成，看在引荐人的份上。朋友，说话别太冲。‘沉渊’能开在这里，自然有兜底的规矩。再高，这买卖做不了。”
陌羽没有拦着科林跟管事交谈，直到气氛再次僵持，管事的态度看似强硬，但科林的话显然动摇了最初的压价底气。
“九成，就当交个朋友。”
在恰到好处的时间，陌羽直接报出了自己的目标价。
管事几乎立刻反驳：“不可能！九成？沉渊自开张以来就没有生客能拿到这个价格！”
“不可能？”陌羽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像冰锥刺穿了管事的理由。“沉渊收的，不就是别人不敢收不愿收的东西，没有风险，何来暴利？”
陌羽微微偏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管事那张深紫色宝石的面具上，仿佛能穿透那层遮掩。
“这颗晶石，能解很多的燃眉之急。无论是上位契约者的灵魂损伤，还是某些不愿被教廷掐住脖子的研究。它的价值，远不止市价本身。我接受市价，再来只要九成，为了交你们这个朋友我已经让利很多了。”
陌羽的这番话没有威胁，只是普通的点出了晶石对黑市的真正吸引力。
管事的呼吸明显一滞，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的边缘，陌羽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捅开了他心中的算盘。
没错，最近上面确实在催促寻找高纯度晶石，教廷的管控越来越严，几个重要的“客户”都开出了难以拒绝的高价。
这颗晶石的出现，简直是瞌睡送枕头，九成虽然肉痛，但转手之后得到利润空间依然巨大，更重要的是，它能打通一些关键关节，带来更长远的利益。
至于风险？在“沉渊”，风险本就是利润的一部分。
科林抱着手臂，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这疯子，是在用对方最渴望的东西“说服”对方。】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不再是压抑的对峙，而是管事内心激烈权衡的寂静。
管事的眼睛直直盯着桌上那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晶石，又看看陌羽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终于，管事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垮下来，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却也有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
“…朋友，你这张嘴，比刀还利。”他算是默认了陌羽的分析。“九成，就九成。但必须是金币现付，不留任何尾巴。”
“可以。”陌羽干脆利落地应下。
管事不再废话，迅速写下一张凭证，又从桌下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皮袋，推到陌羽面前。“这里是凭证和定金，尾款在离开时凭凭证在门口结算。‘沉渊’的信誉，童叟无欺。”
“另外。”陌羽的目光扫过德里安和希雅身上破烂的衣物，以及科林那身沾满风尘的装束，“给我们每人一套合身的衣服。”他指了指桌上的金币袋，“从这里扣。”
管事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对方在这样一笔大交易后提出的第一个附加要求竟是买衣服。但见几人的衣着，没有多想，立刻点头道：“可以。”
他对着门边的侍者做了个手势。侍者无声地退了出去。
很快，侍者带着另一个捧着几套叠放整齐衣物的侍者返回。衣物是常见的深灰色或褐色粗布材质，款式简洁利落，但裁剪合体，针脚细密，明显比德里安他们身上穿的破布好上太多。
“后面有更衣室。”管事指了指房间侧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德里安感激地看了陌羽一眼，拉着希雅快步走向更衣室。
希雅抱着新衣服，又看看自己怀里的破布包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最终在德里安小声催促下跟了进去。
科林撇撇嘴，但还是抓起了一套衣服，晃悠着走向另一个角落，动作迅速地开始更换。
夜璃则安静地接过陌羽递给她的一套尺寸明显更小的衣服，身形微动，如同融入阴影般，瞬间消失在房间的角落阴影处，再出现时，身上的旧衣已换成了新的深灰色劲装，依旧是那副沉默守护的姿态，仿佛只是光影的一次错觉。
陌羽最后一个拿起衣服，走入更衣室。
片刻后，当众人再次聚在房间时，虽然面具依旧遮脸，但焕然一新的衣物至少让他们不再显得那么像一群从荒野逃难而来的流民。
管事看着换装完毕的众人，目光在陌羽身上停顿了一瞬，最终只是微微颔首：“交易完成。”
陌羽没有回应，只是拿起桌上的凭证，转身正要离开，管事却突然叫住了陌羽。
“先生。”
陌羽回头，管事的从怀里摸索出一个东西。
那并非金币，而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片，约莫拇指大小，呈规则的六边形，材质非金非铁，色泽暗沉如古铜，边缘被打磨得异常光滑。
六边形的中心，蚀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与守卫铜币上类似的骷髅标记，但线条更加精细内敛，隐隐透着一股沉凝的质感。
管事将这枚六边形金属片轻轻放在桌面上，推到陌羽面前，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这个拿着，算是‘沉渊’给朋友的一点小意思。下次再来，无论哪个‘沉渊’的场子，出示这个，能省点进门和打探消息的麻烦。”
“当然，规矩还是规矩，买卖还是买卖。”管事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但话语里的分量却不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