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旅馆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封城”消息像一块沉重的铅石砸在每个人心头，窗外隐约传来的金属碰撞和远处卫兵模糊的呼喝更添压抑。
“哈！”科林猛地从倚靠的墙边直起身，兜帽下的阴影里，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钉在陌羽的侧脸上，声音像淬了冰的砂纸。
“这城门说关就关，然后构装种的铁罐头倾巢而出，这动静有点熟悉啊，陌羽？跟你在旧城区搅动蚀痕区，逼得雷蒙德那老狗仓皇现身的架势，像不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科林向前逼近一步，带着一股压抑的戾气，却又在夜璃星辰眼眸扫过的瞬间硬生生顿住。
“别他妈跟我说是巧合！前脚我们刚进城，后脚王都就炸了锅！是不是你又在哪个犄角旮旯戳了污染祭坛，想把水搅浑好摸鱼？还是嫌教廷追杀的狗不够多，非得再往里头添点王都的柴？！”
德里安下意识地将希雅护得更紧了些，蜡黄的脸上血色褪尽，惊疑不定的目光在陌羽和科林之间来回。
希雅则把小脸深深埋在德里安破旧的衣襟里，只露出一双写满恐惧的大眼睛。
陌羽缓缓转过头，易容后的平凡面孔在昏黄灯光下毫无波澜。
陌羽没有立刻反驳科林的指控，只是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兜帽下燃烧着怒火和质疑的视线，那眼神深得像寒潭，倒映着科林扭曲的倒影。
“不是我。”陌羽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被质问的慌乱，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当时我在旧城区闹出的动静是饵，是为了钓出雷蒙德。王都这锅。”
陌羽微微偏头，视线似乎穿透了斑驳的墙壁，落向远方混乱的源头。“火候太大，我暂时还烧不起。”
“不是你？”科林嗤笑一声，脖颈习惯性地一扭，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还能是谁？蚀痕者集体脑子开窍学会攻城了？还是王国的构装种集体抽风出去兜风？”
“外面乱了，还呆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对我们没好处。”陌羽收回目光，不再看科林，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困在这里，被动等变数才是在找死。”
陌羽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压抑的疲惫，灵魂池的裂痕在周遭弥漫的紧张氛围中传来一阵清晰的抽痛，让他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德里安，”陌羽看向紧张不安的少年，“你和希雅留在这，我和科林回‘沉渊’外围转转。”
“行，老子就看看是谁有本事在‘磐石之心’放这么大一把火！”科林的声音压得更低，不再纠缠。
但那怀疑并未消散，反而沉入眼底，化作更深的审视，科林像道不情不愿的影子，跟在陌羽和夜璃身后。
德里安用力点头，蜡黄的脸上努力挤出一点镇定，拉着希雅退回房间最里侧，小小的身影几乎要缩进墙角阴影里。
希雅从房间角落拾起破布包裹，但这次她的小手不再只抱着破布包裹，还下意识地攥着德里安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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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再次踏入锈水巷，那股混合着金属锈蚀和汗臭的气味比之前更加浓烈刺鼻。
巷子里的人流也多了几分焦躁不安，压低嗓音的交谈里，“封城”、“军队”、“枯死”等字眼如同瘟疫般蔓延。
黑市外围那几个眼神鹰隼般的壮汉望风者，此刻也绷紧了神经，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生面孔，对陌羽几人投来的目光带着更深的探究。
陌羽的脚步在嘈杂混乱的摊位间穿行，看似漫无目的，目光却精准地掠过那些散发着微弱驳杂魔力波动的可疑物品。
夜璃紧贴在他身侧半步，星辰眼眸低垂，仿佛只专注于脚下污浊的地面，但那无形的气场让拥挤的人流下意识地分开一条缝隙。
科林则像条融入阴影的毒蛇，兜帽下的视线在陌羽和周围环境间飞速切换，既防着可能出现的危险，也在印证着陌羽的说辞。
“…听说了吗？西门外全完了…”
“…军队都出动了，肯定是大麻烦…”
“…这下彻底没指望了…”
恐惧如同实质的霉菌，在潮湿的空气中滋生蔓延。
陌羽平静地走过一个个摊位，对那些散发着微弱驳杂魔力波动的物品视若无睹。
就在这时，陌羽怀里那枚沉甸甸的六边形金属片，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震动。
陌羽的脚步瞬间顿住。
夜璃几乎在同时微微侧身，星辰眼眸瞬间锁定了陌羽怀中。
科林也立刻察觉了异样，但也想起了什么，只是看着陌羽，等待陌羽的反应。
陌羽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入怀中，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片。
金属片中心那个微小的骷髅标记，此刻正散发着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暗紫色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
同时，一股微弱但指向性极强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丝线，链接上陌羽的意识。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意念的直接传递，带着“沉渊”特有的冰冷气息：
“贵客。”意念简洁而公式化。“今夜月悬之时，‘沉渊’主厅的压轴拍品为最高纯度晶石。”
信息清晰传达后，那意念并未立刻消散，而是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迅速勾勒出几条附加的规则：
规则：
一：拍卖厅“静默之巢”启动，隔绝一切外部能量探测与契约链接波动。
二：入场者，面具宝石切换为‘夜枭瞳色’，旧识亦不识旧容。
三：价高者得，落槌无悔。离场通道随机开启，生死各安天命。
意念传递完毕，金属片上的光晕瞬间熄灭，恢复成一块冰冷的古铜色金属，那股冰冷的精神链接也如潮水般退去，不留丝毫痕迹。
陌羽缓缓将手从怀中抽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金属片冰冷的触感和那意念带来的信息余韵。
易容后的平凡面孔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层下的暗流无声涌动。
“沉渊”的拍卖，开始了。
而且，压轴的就是自己前日投下的那颗足以点燃无数贪婪与野心的火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