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午后，阳光透过“蜜语轩”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精致的蕾丝桌布上切割出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烘焙黄油与细砂糖的甜香，混合着研磨咖啡豆的醇厚气息，构成了这家高档男娘咖啡厅独特的嗅觉标识。
林晚，或者说，现在的“晚晚”，正站在后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的浅粉色连衣裙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蕾丝围裙的带子在腰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镜子里的“她”，脸上是老板亲自指点化的淡妆，眉毛细长，眼影是柔和的裸粉色，唇上涂着接近唇色的淡粉润唇膏，硬生生将他原本清俊的少年气，晕染出了几分柔和的“女气”。
“晚晚，第一次上堂，别紧张。”旁边一位名叫“莲姐”的资深男娘同事——他其实是位二十多岁、气质温婉的男性，此刻穿着与林晚同款不同色的淡紫色制服——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语气要柔，动作要轻，眼神要……带点‘水光’，就像看心上人那样。”
林晚脸颊微热，点了点头，手指却紧张地攥了攥围裙一角。他昨天才接受完简单的培训，今天是正式上岗的第一天，负责的区域是靠窗的几个座位，那里视野好，通常会吸引比较讲究的顾客。
“3号桌，云端舒芙蕾一份，冰滴咖啡一杯。”前台的女店长小姐姐递过托盘，微笑着叮嘱，“注意，舒芙蕾要现烤，上桌时一定要快，不然塌了就不好看了。”
“好的，店长。”林晚接过托盘，掌心沁出薄汗。托盘不算重，但上面精致的陶瓷甜点杯和高脚咖啡杯，在他眼里却像易碎的珍宝。他定了定神，模仿着莲姐教的姿势，挺直腰背，迈着细碎而稳定的步伐，走向前厅。
午后的“蜜语轩”客人不算太多，但也坐了七八成。林晚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好奇或欣赏，这让他更加紧张，心跳如鼓。他专注地看着前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托盘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了餐具——那可是要从他微薄的薪水里扣的。
就在他即将走到3号桌时，右侧突然窜出一个身影，速度之快，让林晚根本来不及反应！
“呀！”
一声轻呼，林晚只觉得托盘猛地一震，手中的甜点杯晃了晃，险些翻倒。他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稳住托盘，同时抬头望去。
眼前是一个穿着“云城大学”新生校服的少女。她扎着一对活泼的黑色双马尾，发尾系着粉色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皮肤白皙，眼睛大而明亮，像浸在清泉里的黑葡萄，此刻正睁得溜圆，惊讶地看着他。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少女连忙摆手，脸颊微微泛红，“我刚才看到窗边有只超可爱的小猫，想追过去看看……你没事吧？甜点没洒吧？”
她的声音像刚剥开的荔枝，清甜又带着点糯糯的尾音，让人听着就生不起气来。
林晚定了定神，确认托盘稳了，才轻轻摇头，用培训时练了无数遍的、刻意放软放柔的声线回答：“没关系的客人，我没事，甜点也没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只是下次跑动时要小心哦，店里地面有些滑。”
这是他第一次用“晚晚”的身份，对顾客说出完整的话。声音经过刻意压低和调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轻柔，幸好，没有露出破绽。
少女却像是被他的声音吸引了，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凑近了一步，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哇！你就是新来的服务生吗？我之前来都没见过你呢！”
她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毫不掩饰欣赏：“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像……像含着水珠的桃花！对，就是桃花！粉粉嫩嫩的，好温柔的感觉！”
被一个陌生女孩如此直白地夸奖，还是在自己男扮女装的情况下，林晚只觉得脸颊更热了，幸好妆容遮住了部分红晕。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低声道：“谢、谢谢客人夸奖，我叫晚晚，是这里的服务生。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晚晚……”少女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笑得更甜了，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名字也好好听！我叫苏清妍，清澈的清，美丽的妍！你可以叫我清妍！”
她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热情可能会给对方带来压力，自顾自地说着：“我跟你说哦，我是云城大学大一新生，今天是第一次来‘蜜语轩’呢！是我闺蜜推荐的，她说这里的舒芙蕾会让人幸福到冒泡！本来我还找不到位置，一看到窗边有小猫就跑过来了……”
苏清妍？
林晚心中微动。这个姓氏在云城可不一般，苏氏集团是本地数得上的大企业。看来这位少女，就是大纲里提到的那位学生千金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校服虽然是统一的，但面料和细节都透着精致，手腕上戴着一块看似普通却价值不菲的腕表，确实符合“千金”的身份。但她的言行举止，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骄矜，反而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太阳，热情得让人无法拒绝。
“苏小姐，”林晚调整了一下托盘的位置，“您的座位在哪里？我先帮您把甜点送过去吧，舒芙蕾要趁热吃才好。”
“啊，对哦！”苏清妍这才想起正事儿，连忙指着不远处一个靠窗的两人座，“我在那边！3号桌！晚晚你快过来呀！” 她说着，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座位。
林晚松了口气，快步跟上。将冒着热气、蓬松得像云朵一样的云端舒芙蕾和冰滴咖啡小心地摆放在苏清妍面前的桌上，他从围裙口袋里拿出精致的银质小勺，递过去，声音依旧轻柔：“苏小姐，请慢用。舒芙蕾刚出炉，小心烫。”
“嗯嗯！”苏清妍用力点头，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那盘舒芙蕾。它表面撒着细腻的糖霜，边缘微微焦脆，散发着浓郁的蛋奶香气，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林晚没有立刻离开，按照流程，他需要确认顾客对餐点是否满意。只见苏清妍拿起小勺，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下一秒，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小星星，脸上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表情。
“呜……好好吃！”她含糊不清地感叹着，又挖了一大勺，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淑女模样，“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香草味……比我家厨师做的还要好吃！”
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林晚紧绷的神经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这是他第一次以“晚晚”的身份，得到顾客如此真诚热烈的赞美，心里竟生出一丝微妙的成就感。
苏清妍吃了几口，忽然抬起头，看向正在一旁等待的林晚，眼神亮晶晶的：“晚晚，这个舒芙蕾是你做的吗？”
“不，是后厨的甜点师做的，我只是负责端上来。”林晚如实回答。
“这样啊……”苏清妍有点小失望，但很快又眼睛一亮，“不过晚晚你刚才撒糖霜的时候，动作好轻好仔细哦！而且……”她歪了歪头，努力想形容，“你看着甜点的眼神，好温柔啊！就像……就像在照顾刚出生的小宝宝一样！让人觉得，这个舒芙蕾肯定很好吃！”
被这样直白地形容，林晚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他只是习惯了认真对待每一份工作，无论是送外卖还是端甜点，这是他从小被父母教导的态度。没想到在苏清妍眼里，竟成了“温柔地照顾小宝宝”。
他只能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却尽量显得自然的微笑：“能让您吃得开心，是我们的荣幸。如果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叫我。”
说完，他便准备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晚晚等一下！”苏清妍连忙叫住他。
林晚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苏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
苏清妍放下小勺，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语气无比肯定地说：“晚晚！我跟你说哦，我以后肯定会经常来的！因为你服务得太好了，而且这里的舒芙蕾超好吃！最重要的是……”她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林晚，“我喜欢晚晚你呀！”
林晚：“……”
喜欢？这么快？
他知道这可能只是少女一时兴起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他的“女装”形象符合她对“温柔服务生”的想象，或许只是因为这盘好吃的舒芙蕾。但被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直白地说“喜欢”，他的心跳还是不可避免地漏了一拍。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波澜，用“晚晚”的语气轻声道：“感谢苏小姐的喜爱，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候您的光临。”
说完，他微微躬身，转身离开，留给苏清妍一个“温柔娴静”的背影。
走到无人的角落，林晚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手心里又沁出了汗。
第一位“特殊”的客人，苏清妍。
像一颗突然投入平静湖面的草莓，带着甜美的香气和活泼的涟漪，就这样闯进了他“晚晚”的世界。
他有种预感，这位双马尾的小太阳，恐怕真的会如她所说，成为“蜜语轩”的常客。而他的“双面人生”，或许从这一刻起，就要变得更加不平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