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次在“蜜语轩”与“晚晚”相遇后，苏清妍果然兑现了她的诺言，成了店里雷打不动的常客。
几乎每天下午三点半，云城大学的下课铃刚响过不久，“蜜语轩”的门就会被推开，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苏清妍活泼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门口。她总是穿着洗得干净的校服，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晃动，一进门，那双明亮的眼睛就会精准地搜索，直到找到那个穿着浅粉色制服的身影。
“晚晚！我来啦！”
她会像发现宝藏一样，扬起手，用清甜的声音打招呼，引来店里其他客人的侧目。而林晚，早已习惯了这每日一次的“报到”。他会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晚晚”式的温柔微笑：“苏小姐，下午好，还是老位置吗？”
“嗯嗯！”苏清妍用力点头，熟门熟路地走向靠窗的3号桌——那个她第一次坐，也是后来指定要坐的位置，正好在林晚负责区域的中心。
等林晚为她送上早已准备好的“标配”——一份云端舒芙蕾，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苏清妍就会像只满足的小兽，抱着热牛奶杯，看着林晚忙碌的身影，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欣赏。
“晚晚，你今天的发饰换了耶！是淡蓝色的蝴蝶结，和你的裙子好配哦！”某天，她指着林晚头上那只老板新发的、用来区分不同班次的发饰，兴奋地说。
林晚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那是一只小巧的绸缎蝴蝶结，确实是今天刚换的。他轻声道：“谢谢苏小姐注意到了。”
“嘻嘻，因为晚晚你不管戴什么都好看嘛！”苏清妍毫不吝啬地夸奖，说着，从她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晚晚，你看这个！”
林晚疑惑地看向她。只见苏清妍献宝似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粉色的、缀着珍珠的蕾丝发带。设计很可爱，是时下年轻女孩中流行的款式。
“这个送给你！”苏清妍把发带递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我昨天和闺蜜逛街看到的，觉得这个颜色特别适合晚晚你！你戴上一定超好看！”
林晚愣住了。送礼物？这超出了他作为“服务生”的职责范围，也让他感到一阵无措。他连忙摆手：“这太贵重了，苏小姐，我不能收。”
“不贵重不贵重！”苏清妍把发带往他手里塞，“就是一个小发带而已啦！晚晚你对我这么好，每天都给我做超好吃的舒芙蕾，我送你个小礼物怎么了嘛！你就收下吧！好不好好不好？”
她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嘟着嘴，一脸期待地看着林晚，那眼神就像一只撒娇讨食的小奶猫，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林晚看着她手里的发带，又看了看她期待的表情，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微暖。他知道，这只是少女纯粹的善意和喜欢，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拒绝的话，会不会让她失望？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轻轻接过了发带，低声道：“那……谢谢苏清妍小姐。”
“耶！晚晚你收下啦！”苏清妍立刻笑开了花，“那你明天戴上给我看好不好？就戴这个！”
“……好。”林晚无法拒绝她亮晶晶的眼神，只好应下。
看着苏清妍满足的笑容，林晚将发带小心翼翼地收进围裙内侧的口袋里，指尖传来蕾丝柔软的触感。他心里清楚，这只粉色的发带，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它不仅仅是一个礼物，更是一个信号，一个来自这位天真少女的、越来越清晰的好感信号。
而这样的“信号”，随着苏清妍的每日到访，变得越来越多。
“晚晚，这个贴纸送给你！我觉得上面的小兔子和你一样可爱！”
“晚晚，这是我妈妈做的曲奇，超好吃的，你尝尝看！”
“晚晚，你看我新买的笔记本，封面上的花纹是不是和‘蜜语轩’的桌布很像？”
苏清妍总是有各种理由，把她觉得有趣的、好看的、好吃的东西分享给“晚晚”。她的喜欢简单而直接，像未经提炼的草莓酱，带着最原始的甜和一点点酸，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
林晚起初总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过于热烈的好意。他只能更加认真地为她准备舒芙蕾，在她说话时耐心倾听，用“晚晚”的温柔作为回报。
渐渐地，他也习惯了每天下午，那个双马尾少女的叽叽喳喳。
“晚晚，你知道吗？今天我们专业课老师超凶的！她提问我没答上来，就瞪了我半天，吓死我了……”苏清妍一边用小勺挖着舒芙蕾，一边委屈地瘪着嘴。
林晚正在为她续上热牛奶，闻言轻声安慰：“老师可能是希望你能更努力一些。下次提前预习，一定能答上来的。”
“嗯嗯！晚晚你说得对！”苏清妍用力点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我明天就好好预习！”
“晚晚，我们学校下个月要办艺术节啦！会有好多好玩的活动哦！”苏清妍眼睛发亮，“到时候我可以邀请你来参观吗？晚晚你这么温柔，肯定会喜欢我们学校的氛围的！”
林晚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婉拒：“谢谢你的邀请，苏小姐，但我周末可能需要上班。”
“这样啊……”苏清妍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没关系！那我到时候拍好多照片给你看！把好玩的都记录下来！”
“晚晚，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啊？我最近迷上一个男歌手，他唱歌超好听的，声音和晚晚你一样温柔呢！”苏清妍说着，拿出手机，想给林晚看照片。
林晚连忙摆手：“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很少关注这些。”
“这样啊……那下次我放他的歌给你听！”苏清妍依然兴致勃勃。
面对苏清妍连珠炮似的问题和分享，林晚总是尽量用最简洁、最安全的话语回应。他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演员，既要维持“晚晚”的温柔人设，又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真实的性别和生活。
但不可否认的是，苏清妍的存在，像一束毫无杂质的阳光，照亮了他在“蜜语轩”工作的时光。她的天真、她的热情、她毫不掩饰的喜欢，都让他在繁重的债务压力和身份伪装的紧张中，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轻松和暖意。
有时，看着苏清妍一边吃着舒芙蕾，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校园里的趣事，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林晚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如果他真的是“晚晚”，一个无忧无虑的咖啡厅服务生，是不是也能像她一样，笑得那么轻松自在？
当然，这样的错觉只是一闪而过。现实的沉重很快就会将他拉回——母亲的医药费账单还压在出租屋的抽屉里，催债的电话依旧时不时响起。他不能沉溺于这种虚假的温暖，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赚钱。
只是……
林晚看着苏清妍把最后一口舒芙蕾吃完，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的糖霜，像只偷吃到蜜糖的小老鼠，心里那根名为“界限”的弦，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松动了那么一丝。
“晚晚，明天我还会来哦！”离开时，苏清妍挥着小手，对他喊道。
“好，明天见，苏小姐。”林晚微笑着回应。
看着少女蹦蹦跳跳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林晚轻轻叹了口气。
每日份的草莓酱与舒芙蕾，带来的不仅仅是甜，还有越来越复杂的心情。这位小太阳般的千金小姐，正在用她独有的方式，一点点渗透进他伪装的世界。
而他，似乎并不太讨厌这种渗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