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梅雨季总是缠绵悱恻，细密的雨丝如银针般织着天幕，将蜜语轩的玻璃窗蒙上一层朦胧的水汽。林晚正低头擦拭着展示柜，玻璃上的倒影里，他能看到苏清妍像只湿漉漉的小雀儿，正扒在门口的风铃下抖落伞上的水珠，发梢还挂着晶莹的雨珠，像撒了把碎钻。
“晚晚！”苏清妍一进门就扬起声音，手里挥着个粉色的礼品盒，上面系着亮闪闪的蝴蝶结，“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晚晚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回应，门口又传来汽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一辆黑色宾利稳稳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龙傲月撑着一把纯黑的长柄伞走下来，伞面上的水珠滚落时，她身上香奈儿高定的裙摆已经扫过了店门槛。她身后的保镖亦步亦趋，手里捧着的花束几乎有半人高——不是常见的红玫瑰，而是罕见的蓝色绣球，花瓣上还凝着人工培育的露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龙小姐。”晚晚下意识地站直了些，束胸勒得他呼吸微滞。
龙傲月没理会他，目光径直落在苏清妍举着的礼品盒上，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带着惯有的倨傲：“又送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苏清妍立刻鼓起腮帮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挡在晚晚身前：“龙姐姐！你不要老是欺负晚晚！”她今天穿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脸颊红扑扑的，眼神却格外坚定，“晚晚喜欢我送的东西！”
“哦？”龙傲月拖长了语调，向前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清妍，黑色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她的气场强大，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苏清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还是倔强地攥紧了礼品盒。
“好了好了，”晚晚连忙打圆场，接过苏清妍手里的盒子，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清妍同学，谢谢你，我很喜欢。”他转向龙傲月，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龙小姐的花也很漂亮，我这就找花瓶插上。”
就在这时，风铃又响了。江若涵收着伞走进来，她穿了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外面搭着卡其色风衣，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间，显得温婉又干练。她手里提着个精致的纸袋，看到店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脚步微顿，随即露出温和的笑意：“看来我来得不巧，打扰你们了？”
“江小姐。”晚晚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下来。
龙傲月和苏清妍同时看向江若涵，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噼啪作响。苏清妍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像是在宣示主权；龙傲月则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手指不耐烦地轻叩着吧台；而江若涵只是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晚晚手中的粉色礼盒和那束蓝绣球上，眸光微闪。
“晚晚，”江若涵开口，声音柔和，“上次看你系的丝巾有些旧了，我路过一家店，觉得这条颜色很衬你。”她从纸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推到晚晚面前。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藕荷色的真丝丝巾，上面用银线绣着细密的兰花，边缘滚着精致的流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苏清妍“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但随即又有些失落，自己送的发饰和这条丝巾比起来，确实像小孩子的玩意儿。龙傲月则是嗤笑一声：“用这种东西收买人心？”
江若涵只是淡淡一笑：“只是觉得适合罢了。”她的目光扫过龙傲月和苏清妍，“龙小姐的花很别致，苏同学的礼物也很用心。”她的话语像是无形的调和剂，却又精准地点明了三人的存在。
林晚站在原地，只觉得额角有些冒汗。他能感觉到三道截然不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清妍的纯真热烈，龙傲月的霸道直接，江若涵的温柔深邃。这三重目光像三张网，将他困在中间，束胸带来的窒息感愈发强烈。他勉强笑了笑，将丝巾拿起：“谢谢江小姐，很漂亮。”
就在这时，店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雨水夹杂着一股酒气涌了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闯了进来，正是上次来催债的光头手下！他一眼就看到了吧台后的晚晚，眼睛顿时红了，指着他大吼：“林晚！你个缩头乌龟！躲在这里装女人就以为我找不到你了？！”
林晚的心脏瞬间停跳，血液仿佛凝固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咖啡机，发出“哐当”一声响。束胸勒得他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
“你是谁？！”龙傲月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挡在晚晚身前，眼神冰冷如刀，“这里不欢迎你！”
“滚开！”光头手下一把推开龙傲月，龙傲月踉跄了一下，脸色铁青。苏清妍吓得尖叫一声，躲到晚晚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林晚！你爹欠的钱什么时候还？！别以为让你‘妹妹’在这里当陪酒的就能抵债！”壮汉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今天你不把话说明白，我就砸了这家店！”
“你胡说八道什么！”江若涵也站了起来，挡在壮汉面前，虽然身形纤弱，语气却异常坚定，“这里是公共场所，你再胡闹我们就报警了！”
“报警？哈！”壮汉嗤笑，“叫警察来正好！让他们评评理，这小子欠了一屁股债不还，像个娘们似的躲在这里！”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晚晚，“林晚！你给我出来！”
晚晚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发抖。他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腔。“我……我不是……”他张了张嘴，声音却细若蚊蝇。
“不是？”壮汉逼近一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爹临死前还跪在我面前求我宽限呢！怎么，现在想赖账？”
“够了！”龙傲月忍无可忍，掏出手机，“我现在就报警！”
就在这时，店长和莲姐也从后厨冲了出来，看到这场景顿时慌了神。壮汉见状，知道再闹下去占不到便宜，便指着晚晚恶狠狠地说：“林晚，你给我等着！下次再让我找到你，非打断你的腿不可！”说完，他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留下满室狼藉和沉重的喘息声。
店里的客人早已吓得四散离开，只剩下他们几人。晚晚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苏清妍蹲在他身边，眼圈通红：“晚晚，你没事吧？他……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龙傲月脸色阴沉地看着晚晚，眼神锐利如鹰：“林晚？他叫你林晚？”
江若涵走到晚晚面前，蹲下身，目光温和却带着探究：“晚晚，他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晚抬起头，看着眼前三张写满关切与疑惑的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束胸的带子像是越勒越紧，让他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如同他此刻慌乱的心跳。糖霜下的裂痕，终于在惊雷乍破的瞬间，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而他，被困在这身份的迷宫里，不知该如何走出下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