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谎仪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是鹰仓伦也抬手关掉了它。
病房里瞬间陷入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没有看机器，那双鹰隼般的赤瞳死死锁住若叶，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若叶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和泉的鼓励言犹在耳，但她此刻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兔子。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厅长那个问题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他果然也不记得小治了！
「机器在响，厅长。」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努力让自己的话清晰，「但它响，不是因为我说谎……是您问了一个，连您自己的记忆都出了错的问题。」
鹰仓伦也的眼神瞬间锐利得像刀，但没有打断她。
若叶知道必须一口气说完，不能给他打断和质疑的机会：「您认为我和莉音在撒谎。好，那请告诉我，我和莉音要怎么才能凭空编造出一个‘鹰仓治’？」
若叶摊开手，「不仅我们俩口径一致，连这台机器都为他起了反应！这难道不比老宅闹鬼更说不通吗？」
厅长沉默着，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前倾的身体表明他在听，在权衡。
若叶趁势加码，语速加快：「莉音亲眼见过那没腿没眼的‘魔女’！我这一身伤，就是被里面会动的盔甲砍的！」
她猛地扯开病服一角，露出缠绕的绷带，「这伤做不了假！您随便找个法医来看，这是普通利器能造成的吗？什么样的恶作剧能到这种地步？！」
她喘了口气，不等厅长反应，继续抛出筹码：「我的包在莉音那儿，里面有本从宅子里带出来的书，《读了就会死》。封面邪门得很，莉音可以作证！厅长，记忆可以被篡改，但伤疤、物件，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篡改不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鹰仓伦也的目光从若叶激动的脸，移到她腹部的绷带上，最后又回到她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上。
他脸上的肌肉绷紧，眼神剧烈闪烁，显然在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测谎仪的沉默、不合常理的逻辑矛盾、以及这无法作伪的重伤，像几块沉重的砝码，压向了他固有的认知天平。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语气依旧强硬，但之前那种全然的否定已经消失了：「……即使我相信有超自然力量介入，即使小治……真的存在过。但爆破命令已经下达，你想让我怎么做？」
听到他语气松动，若叶悬着的心落下半分，她立刻抓住机会，语气急切却带着恳求：「不能爆破！至少推迟！那宅子是核心，强行炸掉，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若叶用坚定的眼神死死锁住厅长，「最重要的是……小治可能还在里面！厅长，那是您儿子啊！爆破就等于……就等于亲手……」
「够了！」鹰仓伦也猛地低吼一声，霍然起身，背对着她走到窗边。
他的背影僵硬，拳头紧握，显然“亲手”这两个字刺痛了他。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又过了难熬的几分钟，他猛地转身，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和决断，但下达的命令却变了：
「爆破计划，推迟三天。」他语气不容置疑，盯着若叶，「这是我能争取的极限。但理由不能是怪力乱神。若叶晴，我给你三天时间。你给我一个名字，一个最可能知道内情、能把事情查清楚的人。你要是浪费这三天，后果你自己清楚。」
压力再次回到若叶身上。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必须给出一个最有分量的答案。
「鹿目雨。」她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个名字，「她的失踪、她的回归、她对老宅的熟悉、她对魔女的执念，以及她出现后鹰仓治的失踪……时间点和行为都太过巧合，我认为，她是最关键的突破口。」
「鹿目雨。」她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个名字。
厅长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紧，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仿佛在掂量这个名字的分量。「鹿目雨……鹿目家的女儿。」
他沉吟着，语气里带着审慎的权衡，「直接审讯一个未成年人，尤其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会非常棘手，更会打草惊蛇。」
「她信任我，叫我‘若叶姐姐’。」若叶立刻补充，试图将这微弱的联系转化为筹码。
鹰仓伦也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在若叶脸上停留了足有十秒，那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刺穿她的颅骨，审视她脑中的每一个念头。
最终，他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近乎疲惫的弧度，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身体陡然前倾，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甚至比刚才更为骇人。
「听着，小子。」他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带着分量，「按下爆破按钮，对我来说，比处理一份注定漏洞百出、还要硬着头皮向上峰解释的报告……要简单得多。那只需要一份签字，一个命令。」
「那您为什么……？」若叶捕捉到他语气中那一闪而过的异常，追问道。
「因为我女儿用命担保你。」厅长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他赤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无奈，「她信你，甚至不惜违逆我。光凭这一点，我就必须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值不值得她赌上这一切。」
他直起身，用下达最终指令的口吻说：
「所以，我给你三天。不是要你去搞什么能应付上面的‘证据’——那套官面文章用不着你来操心。我要你证明给我看，我女儿的眼光没错。」
「证明……怎么证明？」
「用你的脑子，和你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去接近那个鹿目雨。」厅长的指尖重重敲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七十二小时。我要看到你的‘调查’有实实在在的进展，让我能相信，让你和莉音继续折腾下去，不是在送死，而是真的能把我儿子……把真相带回来。」
他盯着若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对你们之后的行动‘视而不见’。但如果你浪费这三天，或者让我发现你只是在利用莉音的信任……」
厅长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意味已说明了一切。
一场只关乎信任与能力的考核，开始了。
「明白。」若叶迎着他的目光，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清楚，厅长要的不是一份文件，而是一个能让他安心对女儿“放行”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