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楼那令人迷醉的喧嚣与暖香被远远抛在身后。苏凝嫣莲步轻移，身影在断天城繁华却暗藏危机的夜色中几个飘忽，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合欢宗包下的“揽月轩”。
这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奢华院落，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透着精致与柔媚。几名身着各色纱裙、容貌姣好的核心弟子早已在花厅等候，见到苏凝嫣回来，纷纷迎上，脸上带着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圣女师姐，您回来啦！”一名穿着鹅黄纱裙、气质活泼的少女率先开口，正是之前在花月楼试图接近顾子川的那位。她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师姐，刚才在花月楼，您为何……为何偏偏挑了那个呆头鹅一样的家伙共舞啊？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真是……噗嗤……”她说着，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旁边几位女修也纷纷掩唇，发出低低的、如同银铃般的笑声，显然对顾子川在舞台上的窘态记忆犹新。
苏凝嫣慵懒地走到主位的软榻前，姿态优雅地斜倚下去，仿佛抽去了全身的骨头。她抬手，轻轻摘下了覆面的淡紫薄纱，露出一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绝美容颜。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琼鼻挺翘，唇若点朱，肌肤胜雪，吹弹可破。这张脸，糅合了少女的纯净与成熟女子的妩媚，一颦一笑都带着浑然天成的魅惑风情。然而此刻，她的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玩味和思索。
“呆头鹅？”苏凝嫣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丝事后的慵懒沙哑，更添几分诱惑，“柳儿，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被称作柳儿的黄裙少女和其他弟子都收敛了笑意，好奇地看向她。
苏凝嫣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那狼狈逃离的身影上。“全场的人，无论老少，无论修为高低，他们的眼神……都恨不得黏在我们身上，黏在我的身上。”她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冷漠，“贪婪、痴迷、占有欲……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令人作呕。”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垂落的青丝，继续道：“只有他，那个穿着寒酸青衣的小修士……不一样。”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好奇，“他的眼神是冷的，是警惕的，是……回避的。他坐在那里，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冰，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
“对风花雪月不感兴趣的人？”柳儿歪着头，有些不解，“这世上还有对师姐您不感兴趣的男人？除非他是瞎子或者……”
“或者，他有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或者……他心中藏着更沉重的东西，沉重到足以压过本能的欲望？”苏凝嫣接口道，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如同狐狸般狡黠的笑容，“而且，你们没发现吗？他只有筑基期的修为，但在我的‘引魂舞’和近距离的‘惑心引’下，他虽狼狈，心神却并未真正失守。那股子韧劲儿……有点意思。”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曲线妖娆毕露，让厅内的几名核心弟子都不由得微微脸红，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苏凝嫣却毫不在意，反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轻笑道：“你们记住，这世上的男人，本质上都一个样。好色，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区别只在于，有些人懂得掩饰，有些人被欲望支配得更彻底罢了。那个青衣修士……也不会例外。他只是藏得更深，或者，还没遇到能真正撬开他心防的东西。”
她站起身，舒展了一下那足以令任何男人疯狂的完美身段，慵懒地吩咐道：“好了，乏了。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是，圣女师姐。”柳儿等人连忙应声。
苏凝嫣款款走向内室的浴池方向，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对了，柳儿，用‘同心蝶’给母亲传个讯息。”
“是，圣女。要禀报什么？”柳儿恭敬问道。
“就说……”苏凝嫣微微侧首，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明暗交错，“断天城鱼龙混杂，遗迹将启，各方势力云集。女儿已见过剑宗、毒宗等各派来人，但并未发现……母亲您所说的那位‘故人’弟子的踪迹。”她特意在“故人弟子”四个字上加重了一丝语调。
她并不知道，那个被她视为“有趣玩具”的、在花月楼笨拙抵抗她的青衣修士，腰间储物袋深处，正静静躺着一封要交给她母亲苏婉柔的亲笔信。命运的丝线，在无人察觉时，已悄然交织。
“弟子明白。”柳儿立刻应下，不敢多问宗主私事。
苏凝嫣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浴池的珠帘之后，留下淡淡的、清冷如梅的幽香。水声很快淅淅沥沥地响起。
“砰！”
顾子川几乎是撞开了“归云居”地字三号房那扇老旧的门板，反手迅速将其关上、闩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接着，他又冲到那扇对着阴暗窄巷的小窗前，“哐当”一声将窗户紧紧关闭，甚至还不放心地检查了一下那简陋的隔绝禁制是否完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花月楼里那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王通那带着酒气的、令人窒息的手臂……
浓烈到刺鼻的脂粉香气和甜腻熏香……
黄裙女子贴上来的、如同毒蛇般滑腻的触感……
震耳欲聋的靡靡之音和无数道贪婪痴迷的目光……
最可怕的，是那双近在咫尺、仿佛蕴藏着无尽星河与致命漩涡的剪水秋瞳！是那带着惑人幽香、不容抗拒地扣住他手腕的柔荑！是那被强行拖上舞台、在万众瞩目下如同提线木偶般笨拙共舞的极致尴尬与窘迫！
还有……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wink！
“呼……呼……”顾子川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那些画面和感觉甩出脑海。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内里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冰凉的粘腻感。
“苏凝嫣……合欢宗圣女……”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深深的后怕和浓浓的警惕。“她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反复回忆着在花月楼里的每一个细节。自己已经极力降低存在感，甚至刻意回避目光。是因为自己表现得与众不同？因为她从未见过能抵抗她魅惑的男人？还是说……她察觉到了什么？
顾子川的心猛地一沉！若被苏凝嫣这等人物盯上并发现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合欢宗的手段诡谲莫测，尤其擅长操控人心、探查隐秘。被这样一个危险又充满未知的女人盯上，其带来的压力，丝毫不亚于面对遗迹中的杀阵或是剑宗圣子萧辰。
“该死！”顾子川低骂一声，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指骨传来清晰的痛感，却无法驱散心中的烦闷与不安。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边，重重地躺了下去。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睁大眼睛，望着头顶那布满蛛网和灰尘的房梁，毫无睡意。
白天在城中打探“阴阳珠”消息的一无所获，已经让他焦灼万分。晚上又遭遇这等飞来横祸，被合欢宗圣女盯上，简直是雪上加霜。前路仿佛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笼罩，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坠入万丈深渊。
“遗迹……必须尽快进入遗迹！”顾子川在心中呐喊。只有进入遗迹，找到“阴阳珠”，修复灵根，他才有可能摆脱这蝼蚁般的无力感，才有一线生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弃杂念，开始默默运转“青云剑式”的心法，虽然灵力运转依旧滞涩刺痛，但这熟悉的路径能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他一遍遍地在心中祈祷：遗迹之行，务必顺利。找到阴阳珠，然后……活着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