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饭团,摇了摇头,动作沉重而缓慢。“不……师姐,不行。”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为什么?!”洛书珩急了,双手用力抓住冰冷的栅栏,“你留在这里会死的!寒冰狱最底层,灵力被封又能撑多久?!墨渊他们就是要你死!”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走!”顾子川抬起头,直视着洛书珩的眼睛,那眼神深处有痛苦,有挣扎,但更多的是决绝,“我若跟你走了,便是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墨渊他们更有理由颠倒黑白,将污水泼得更彻底!到时候,不仅我百口莫辩,师姐你……私放重犯,同罪论处!你的前途,你的性命,甚至你的师尊,都会被牵连!我顾子川……怎能为一己之私,连累你至此?!”
“我不在乎!”洛书珩猛地打断他,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她激动地用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声音带着泣血的颤抖:“子川!我不在乎什么前途!不在乎什么罪名!就算被整个青云门追杀,就算被天下正道唾弃……我也不在乎!我只想……只想和你在一起!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她的话语如同杜鹃啼血,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爱恋和绝望的勇气。
这近乎告白般的炽热情感,如同最猛烈的火焰,瞬间灼痛了顾子川的心脏。但他已经答应了师妹,虽然师妹不知去向,但他坚信师妹一定还活着。此刻,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在这绝境之中,这份深情都成了他无法承受之重。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激动决绝的样子,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酸楚和无法言喻的痛。他不能给她希望,更不能将她拖入这无底的深渊。
顾子川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寒气,那寒气似乎冻结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他艰难地站起身,背对着洛书珩,声音冰冷而疏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每一个字挤出牙缝:
“洛师姐……你的心意……子川心领了。但……我无法回应。你……请回吧。”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走到冰牢最深处,背对着栅栏,盘膝坐下。他闭上双眼,强迫自己进入内视状态,试图沟通丹田内被压制的灵力。然而,他剧烈颤抖的指尖和微微起伏的肩膀,却泄露了他内心此刻汹涌澎湃的痛苦与挣扎。
洛书珩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比周围的玄冰还要苍白。那句“无法回应”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希望。她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那背影在幽蓝的寒光下显得如此孤寂,却又如此冰冷地拒绝着她的靠近。
泪水无声地汹涌流淌,滴落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迅速冻结。巨大的失落、委屈和心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她默默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决绝的背影,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她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那个几乎已经凉透的食盒,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
没有再说一个字,洛书珩失魂落魄地转过身,脚步踉跄地走向那扇沉重的闸门。她的背影在幽蓝的寒光中显得无比单薄和萧索,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破碎的心尖上。闸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锁死,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冰牢内,只剩下顾子川一人。
当闸门彻底关闭的沉重回音消失后,一直强撑着挺直的脊背终于垮了下来。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底一片赤红,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一滴滚烫的泪,终究还是挣脱了冰寒的束缚,划过他冰冷的脸颊,瞬间凝结成冰。
“师姐……对不起……”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无尽痛苦的低喃,消散在刺骨的寒风里。他闭上眼,不再压抑,任由那翻江倒海的冤屈、愤怒、绝望以及对师姐的愧疚,在冰冷死寂的黑暗中,无声地肆虐。
寒冰狱最底层的死寂,仿佛能冻结时间的流逝。顾子川不知道自己被囚禁了多久,日升月落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唯有刺骨的严寒和绝望的黑暗是永恒的主题。
除了洛书珩。
她如同寒狱中唯一的光,总会在他意识即将被冰冷吞没的边缘出现。她总能找到办法避开严密的看守,带来温热的食物和干净的水。每一次,她都穿着厚厚的御寒法袍,但进入这最深层的冰牢后,脸色依旧会被冻得煞白,嘴唇发青。
“师姐……”顾子川接过还带着她体温余热的食盒,声音干涩。看着她每次离去时担忧又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被寒气侵蚀后强忍不适的模样,巨大的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吃着那些精心准备、饱含她心意的食物,味同嚼蜡。他何尝不想回应那份炽热?但在这绝境之中,任何一丝情愫的牵绊,都可能成为将她拖入深渊的锁链。他只能沉默,只能拒绝,将那份翻涌的情感和歉意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
洛书珩也默契地不再提逃离之事,只是每次停留的时间变得更长,眼神中的忧虑也更深。她似乎也在暗中做着什么,但从未明说。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缓慢爬行。直到这一天,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的平衡,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