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川如同一道裹挟着地狱寒风的复仇之影,以近乎燃烧神魂的速度冲向观星台。距离越近,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味和狂暴的能量残留便越是刺鼻,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压迫着他的神经。更令他心悸的,是数股交织在一起的、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其中一股元婴后期的气息,阴冷、暴虐,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意志!
理智瞬间压倒了沸腾的杀意。顾子川强行收敛起周身因悲愤而激荡的煞气,将阴阳珠运转到极致,模拟出寒冰狱深处万年玄冰的死寂气息。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到观星台外围一处巨大断裂的石柱阴影之后,屏住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只留下一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观星台上的景象。
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昔日清冷肃穆的观星台,此刻已化为修罗场。断裂的星轨仪散落一地,刻满玄奥符文的石台布满裂痕,被暗红的鲜血浸染。几具身着长老服饰的尸体横陈在角落,死状凄惨,正是之前围攻玄尘子的那几位长老。
而在观星台中央,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宗主玄尘子,正气息奄奄地倒伏在冰冷的石面上。他那身象征宗主身份的青色云纹道袍早已破碎不堪,被鲜血和尘土染得看不出原色。胸口一个碗口大的焦黑掌印触目惊心,显然是被极其霸道的魔功所伤。他脸色灰败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痉挛,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而站在玄尘子身前,如同俯视蝼蚁般的,正是刑罚长老墨渊!他枯瘦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阴鸷伪装,只剩下赤裸裸的、近乎扭曲的得意与轻蔑。他手中提着一柄还在滴落着暗红血液的魔气森森的长剑,剑尖直指地上垂死的玄尘子。
“玄尘子师兄,”墨渊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假惺惺的惋惜,却又充满了刻毒的嘲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悲又可笑!为了这个腐朽不堪的宗门,你耗尽心血,压制修为,蹉跎岁月,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值得吗?若你像我一样,放下这些无谓的枷锁,追求绝对的力量,何至于此?”
玄尘子艰难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中依旧燃烧着最后的不屈之火。他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值……得……当年……老宗主……传位……众望所归……皆……属意……清虚师弟……就连……我……也……举荐他……然……清虚……他……”玄尘子的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充满了对往昔的追忆和对故人的深深思念,“……他……心系……剑道……不愿……受……俗务……所累……更……是他……向……老宗主……力荐……于我……言我……心性……沉稳……可……托付……宗门……”
玄尘子喘息着,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早已黯淡无光的古朴扳指——那是清虚生前赠予他的信物。“……我……不能……辜负……清虚……师弟……的……信任……更不能……辜负……青云门……列祖……列宗……的……基……业。”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中的神采也在迅速流逝。
“信任?基业?哈哈哈哈!”墨渊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发出刺耳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鄙夷,“清虚?那个早就在外面死得连渣都不剩的蠢货?他信任你?那又如何!他死了!你守着这份信任,守着这堆破石头,得到了什么?一个有名无实的宗主之位?一身停滞不前的修为?还是现在这条像死狗一样趴在我脚下的贱命?!玄尘子,你做的这一切,除了感动你自己,还有谁知道?还有谁在乎?!愚蠢至极!哈哈哈哈!”
“你……!”玄尘子目眦欲裂,怒火攻心,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剧烈抽搐,生命的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所以,带着你那可笑的信任和忠诚,去向你的清虚师弟忏悔吧!”墨渊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化作极致的阴冷和残忍。他眼中杀机爆闪,手中魔剑没有任何犹豫,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狠辣无比地朝着玄尘子已然微弱起伏的心口——狠狠刺下!
噗嗤——!
冰冷的剑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破碎的道袍,穿透了血肉,穿透了那颗为宗门操劳一生、此刻却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剑尖从玄尘子的背后透出,带起一溜凄艳的血花!
“呃……”玄尘子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放大,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他死死地盯着墨渊那张狞笑的脸,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入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的不甘、愤怒和对宗门未来的深深忧虑,最终,那紧握着清虚信物的手,无力地松开,垂落在地。
一代宗主,青云门最后的象征,就此陨落!
“不——!!!”阴影中的顾子川,心脏如同被那只滴血的魔剑狠狠贯穿!巨大的悲恸和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中疯狂爆发!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深深嵌入下唇,鲜血瞬间染红了手掌,剧烈的疼痛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泪水混合着血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却被他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对他有庇护之恩、对宗门鞠躬尽瘁的老人,就这样惨死在叛徒的剑下!
墨渊拔出魔剑,任由玄尘子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他脸上没有丝毫同门相残的愧疚,反而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一种解脱般的狂热。他转过身,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谄媚到极致的笑容,朝着观星台边缘那道笼罩在浓郁魔气中的高大身影——血煞殿主,深深一躬:
“殿主大人!玄尘子这老顽固已然伏诛!从此刻起,青云门上下,尽在掌控!只待殿主您一声令下,这万年基业,便是圣教重返人间、威震寰宇的基石!”他的声音充满了邀功的急切。
血煞殿主缓缓转过身,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哦?墨长老行事,果然雷厉风行。连自己的宗主,都能如此干脆利落地手刃,这份狠辣果决,本座很是欣赏。”
墨渊腰弯得更低了,语气更加谄媚:“殿主谬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同门情谊,什么宗门道义,不过是束缚蝼蚁的可笑枷锁!唯有力量,才是永恒的真谛!属下愿追随殿主,效犬马之劳!”
“力量……永恒的真谛……”血煞殿主低声重复着,兜帽下的目光似乎扫过墨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嘲弄。就在这时,数道血影如同鬼魅般从山下飞掠而至,落在观星台上,正是之前被派去“清理”的魔教护法。
“禀殿主!阴阳珠已到手!”一名护法双手捧上一个散发着黑白二色混沌光芒、气息玄奥无比的玉盒,恭敬地呈上。
血煞殿主伸出覆盖着漆黑鳞甲手套的手,轻轻拂过玉盒。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温润又冰冷的玉质时,整个观星台的空气仿佛都为之凝滞了一瞬。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深渊中苏醒的魔瞳!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贪婪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好!好!好!”血煞殿主连道三声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将玉盒抓在手中,高高举起,对着那被乌云和血气笼罩的夜空,发出了如同魔神般的宣告:“阴阳珠!混沌至宝!此乃天意!天意助我圣教崛起!从此,这方天地,当以我圣教为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如同惊雷,震得整个观星台簌簌发抖,充满了睥睨天下的霸气和不可一世的狂傲!周围的魔教护法们齐齐单膝跪地,狂热地高呼:“圣教不朽!殿主神威!”
墨渊和他身后仅存的几位投靠的长老,也连忙跟着跪下,脸上充满了激动和向往。
“殿主!”丹阁长老按捺不住,抬起头,眼中带着热切和一丝不安,“阴阳珠既已到手,不知……不知殿主答应我等,引荐入圣教总坛,赐予无上魔功之事……”
“是啊,殿主!”器阁长老也急忙附和,“我等已按约定,助殿主掌控青云门,诛杀玄尘子,这……”
血煞殿主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缓缓低下头,兜帽下的阴影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寒冰,笼罩在跪伏的墨渊等人身上。那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看死物般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