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一愣，随即狞笑：“好！有胆！”
他转身，朝着广场中央那片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走去。那里原本是用来进行典礼表演的区域，此刻，成了临时的生死台。
顾子川正要跟上，苏凝嫣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眼中满是焦急：“顾郎！别去！他元婴初期，你才结丹巅峰，境界差距太大了！你会死的！”
顾子川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无奈，有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他轻轻挣开她的手，没说话，径直走向广场中央。
苏凝嫣僵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刺痛。
他……讨厌她了？
因为她把他拖进了这场麻烦？
可她……她只是不想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啊……
她只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啊……
场上，两人站定。
顾子川解下背上的剑，扯开灰布。
碎云剑出鞘，银白的剑身在阳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他左手按在腰间——那里还有另一柄剑，用黑布紧紧裹着，剑柄漆黑，隐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黄泉剑。
他今天不打算用。
但……
顾子川看了一眼对面的萧宸。
元婴初期的威压已经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风雪剑出鞘，剑身晶莹如冰，寒气弥漫，所过之处，地面甚至结起了一层薄霜。
不愧是剑宗圣子。
确实……很强。
“开始吧。”萧宸冷冷道，甚至懒得行礼。
话音落，他动了！
身形如电，瞬间跨越十丈距离，风雪剑直刺顾子川面门！剑未至，凛冽的寒气已经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的血液冻结！
顾子川瞳孔一缩，碎云剑横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广场！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退后三步。
第一剑，试探。
萧宸眼神微凝。刚才那一剑，他用了七成力，本以为足以震飞顾子川的剑，甚至震碎他的手臂。可对方居然接住了，虽然退了三步，但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果然，有点本事。
难怪敢应战。
但……也仅此而已了。
萧宸冷笑，再次抢攻！这一次，剑势如狂风骤雨，铺天盖地！风雪剑化作漫天剑影，每一道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封锁了顾子川所有退路！
顾子川深吸一口气，碎云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
青云剑式第二式——飞花镜月！
剑光分化，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无数道银色剑影如飞花般绽放，又如镜中月影般虚幻难辨，迎向那漫天风雪！
“叮叮叮叮——！”
密集的碰撞声连成一片，火花四溅！
两人身影交错，剑光缭乱，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场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苏凝嫣紧握着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看得分明，顾子川虽然剑法精妙，对剑意的理解甚至隐隐超过萧宸，但……境界的差距，是硬伤。
他的灵力不够雄浑，续航不足。每一次硬碰硬，他都会多退半步。每一次剑影对撞，他的剑光都会黯淡一分。
他在消耗。
而萧宸，元婴初期的灵力储备，足以耗死十个结丹巅峰。
这样打下去……必输无疑。
夏清梨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比苏凝嫣更懂剑。她能看出顾子川每一剑的轨迹，能看出他剑法中那些熟悉的、属于青云门的影子，也能看出……他正在节节败退。
她的心，一点点揪紧。
萧宸……你若是敢伤他……
她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
场上，萧宸久攻不下，心中烦躁渐生。
他本以为能迅速拿下顾子川，可对方滑得像泥鳅，剑法又精奇，总能以巧破力，化解他的杀招。虽然一直处在下风，却始终没露败象。
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在苏凝嫣和夏清梨面前。
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
一念至此，萧宸猛地后撤三步，手中风雪剑高举过头，剑身光芒大盛！
“万剑诀——万剑归宗！”
话音落，他身后，无数道剑气凝聚成形，化作一柄柄晶莹剔透的冰剑，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下一刻，万剑齐发，如暴雨倾盆，朝着顾子川轰然落下！
这是剑宗镇宗绝学之一！元婴期施展，威力足以碾压同阶！
顾子川瞳孔骤缩！
避无可避！
他咬牙，碎云剑在身前急速挥舞，剑光化作一道密不透风的银色光幕！
“云屏镜幕！”
“轰！轰！轰！轰——！”
冰剑撞在光幕上，爆开无数冰晶！光幕剧烈震颤，每一次撞击都让顾子川脸色白一分，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境界差距，太大了！
他体内的那股从破碎灵根中生长出来的奇异力量，虽然坚韧，却不够雄浑。面对这种大规模的剑气轰炸，消耗速度快得惊人！
终于，在挡下第九十七柄冰剑时——
“咔嚓！”
光幕，碎了。
最后一波冰剑，狠狠轰在顾子川身上！
“噗——！”
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十丈外的地面上，滑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碎云剑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剑身嗡鸣。
全场死寂。
苏凝嫣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夏清梨袖中的手，猛地握紧，骨节泛白。
萧宸收剑，冷笑一声，缓步走向倒在地上的顾子川。
他走到顾子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轻蔑与快意。
“就这？”
他抬起脚，狠狠踩在顾子川的胸口！
“咳——！”顾子川又咳出一口血。
“废物就是废物。”萧宸脚上用力，碾压着顾子川的胸膛，“谁给你的胆子，出来丢人现眼？还妄想跟我抢女人？”
他俯下身，揪住顾子川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恶毒至极：
“看看你这副狗样子。顾子川，你觉得……你配吗？”
“你已经有师姐那样的大美人了，还不知足？还去招惹别的女人？我真为师姐感到不值。”
“不过没关系……今日之后，师姐应该也会彻底嫌弃你了吧？毕竟，谁会喜欢一个当众出丑、还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废物呢？”
他笑了，笑声低沉而畅快：
“正好。等我娶了苏凝嫣，得到合欢宗的助力，再拉拢宗内长老……剑宗宗主的位置，迟早是我的。”
“到时候，我权势大了，再去跟皇室提亲……把师姐也娶了。她那样的美人，那样的天赋，那样的身份……才配得上我萧宸。”
他盯着顾子川的眼睛，眼中满是恶意：
“而你呢？到时候，你就真成一条没人要的死狗了。”
“宗门被灭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跟我对话？”
说完，他松开手，像扔垃圾一样，把顾子川甩到一边。
顾子川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碎云剑在不远处嗡鸣，仿佛在呼唤主人。
可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胸腔剧痛，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灵力枯竭，经脉刺痛。嘴里全是血腥味。
耳边，还回荡着萧宸那些恶毒的话。
青云门……丧家之犬……
清梨……娶她……
死狗……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疼。
从未有过的疼。
比灵根碎裂时还疼。
他恨。
恨自己实力不够，保护不了师门，保护不了自己在乎的人，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的尊严。
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趟？为什么要还这块破玉佩？为什么要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还给夏清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一定……很失望吧。
一定……更讨厌他了吧。
也好。
这样……她就能彻底放下他，去追求她本该拥有的人生了。
而他……
就烂在这里吧。
像萧宸说的那样，像条死狗一样，烂在这里。
意识，渐渐模糊。
视野，开始变暗。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时——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冰冷，邪异，充满诱惑。
【你要力量吗？】
顾子川一怔。
【你要复仇吗？】
【你要……撕碎那些羞辱你、践踏你、夺走你一切的人吗？】
【握紧我……】
【你就能得到……无上的力量。】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仿佛……来自他腰间。
顾子川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腰侧。
那里，黑布包裹的剑柄，正隐隐散发着……暗红色的微光。
【握紧我……】
【你内心的怨恨……如此甘美……】
【来吧……握住我……释放它……】
【杀光……所有人。】
顾子川的眼神，开始涣散。
理智在告诉他：不能碰。那是魔剑。碰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柄剑，伸出了手。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剑柄。
那一瞬间——
“轰——！！！！！”
一道直径丈余的血红色光柱，从顾子川腰间冲天而起！
直破云霄！
刹那间，天空被染成血色！乌云汇聚，电闪雷鸣！恐怖的威压以顾子川为中心，轰然爆发！
“噗通！”“噗通！”
广场上，修为较低的弟子，直接被这股威压压得跪倒在地，脸色惨白！
萧宸距离最近，首当其冲，被那股暴戾血腥的气息冲得连退数步，惊骇地看向光柱中心！
发生了什么？！
礼台上，凌波仙子柳含烟猛地站起身，一向清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凝重之色。
她盯着那道血红色光柱，缓缓吐出两个字：
“魔剑。”
苏婉柔也是脸色大变：“那是……黄泉剑？！它怎么会在这小子手里？！”
夏清梨死死盯着光柱中那道缓缓浮起的身影，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夫君……
光柱持续了十息，然后，缓缓消散。
天空恢复清明，乌云退去。
但广场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却更浓了。
所有人，都看向半空。
那里，一道身影，静静悬浮。
青衫破碎，染满鲜血。
长发无风自动，丝丝缕缕，竟隐隐透出暗红。
他低着头，手中握着一柄剑。
剑身漆黑，剑脊却有一道血红色的纹路，从剑柄一直蔓延到剑尖，如同流动的鲜血。剑身周围，萦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黑红煞气，隐隐能听见无数怨魂的哀嚎。
黄泉剑。
苏醒了。
那道身影，缓缓抬起头。
露出一双眼睛。
瞳孔，是纯粹的血红色。
没有眼白，没有瞳仁。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血色深渊。
冰冷，暴戾，疯狂，毁灭。
他转动眼珠，血色的目光，落在下方的萧宸身上。
然后，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他开口，声音嘶哑，低沉，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
“蝼蚁……”
黄泉剑抬起，剑尖直指萧宸。
血色剑光，吞吐不定。
“准备好……”
“怎么死了吗？”
话音落，血色剑气，撕裂长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