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蕾莎的五指深深嵌入那纤细如天鹅颈的脖颈。
指腹之下,脉搏正强有力地搏动着,温热的血液在奔流——这具身体的生理反应如此鲜活,甚至比先前那诡异的高烧更加清晰、真实。
匕首冰冷的寒光,映亮了“赛琳娜”脸上那抹扭曲而灿烂的笑容。
“呃——”
在艾蕾莎铁钳般的掌控下,“赛琳娜”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嘶哑、空洞、如同劣质模仿般的喘息。紧接着,那糅合了甜腻蜜糖与冰冷铁锈质感的声音,再度流淌出来,仿佛蜜糖正倒进一滩锈水:
“好凶啊,艾蕾莎~”
“你!”艾蕾莎齿缝间迸出这个字,每个音节都像淬了毒,“别用小姐的语气跟我说话!告诉我——怎么才能放过她!” 她的质问撕裂了空气,带着绝望的嘶吼。
“放过她?”那声音依旧带着甜腻的尾调,却像冰冷的铁锈渣滓摩擦着耳膜,“什么意思?我就是赛琳娜啊~”
“住口!”
暴怒如同熔岩般炸裂!艾蕾莎指节瞬间因过度发力而惨白,猛地收紧指间的钳制!
“呃...咳!”
“赛琳娜”脸上的笑容终于碎裂了。那双总是带着骄纵或挑衅的眼睛骤然失焦,瞳孔因剧痛而放大,纤细的颈项在艾蕾莎的掌下徒劳地绷紧、扭曲,白皙的皮肤下透出不自然的深红,喉咙里挤出破碎的、真实的窒息音。
“——!”
艾蕾莎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理智在咆哮:这是冒牌货!是占据小姐躯壳的孽物!可当“赛琳娜”那张熟悉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当那双眼睛溢出生理性的泪光——那是她侍奉了十几年、刻入骨髓的小姐的脸啊!几乎是本能,她扣紧的五指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猛地一松!
钳制的骤然松懈,让“赛琳娜”贪婪地吞咽着冰冷的空气:“咳咳咳...哈...哈...哈...” 那笑声依旧顶着赛琳娜的声线,却像锈蚀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得意。
“哈...我只是借用了这个漂亮的小屋——” 它模仿着赛琳娜撒娇时那种甜腻的尾音,每一个字都像沾满秽物的手指在亵渎艾蕾莎心中最珍贵的形象,“顺便呢,把那只吵闹的金丝雀关了起来。” 它的语调轻快,如同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遗言都让她说完了,不是很好心吗?”
它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毒针,越过匕首那冰冷刺骨的寒锋,直直刺入艾蕾莎的眼底深处:“比如……你的小主人,可是用尽最后力气在喊,‘艾蕾莎,快跑’?多感人肺腑的临终关怀啊……”
它刻意停顿,享受着艾蕾莎瞳孔中瞬间的剧震,才将那淬毒的尾音缓缓吐出:“‘可惜了~’”
那声悠长、粘腻的“可惜了~”,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带着死亡的气息,舔舐着艾蕾莎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嘶——”
艾蕾莎猛地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在口中弥漫!那柄悬停的匕首,如同被她的怒火点燃,挟着破风的尖啸,骤然再降一寸!冰冷的刀尖几乎要刺破“赛琳娜”眉心的肌肤!
“她,”艾蕾莎的声音因极度的压抑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磨出来的血沫,“在哪里?!” 这不是疑问,是濒死野兽的最后通牒!“回答我!小姐的灵魂——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活着?噗——!” 那东西爆出一声扭曲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诞的笑话,“和我说的一样呀,遗言都交代完了咯~”
“赛琳娜”脸上的笑容重新绽放,比之前更加灿烂,也更加空洞,如同精心描绘的假面:“只剩下这具身体了,温顺、好用……多亏了你的帮忙呢,艾蕾莎。刚刚那个背摔……力道真是棒极了,差点没把这漂亮小屋震散架……” 它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蜜糖般的声音里浸满冰冷的恶意,“可惜啊,现在,‘它’……”
它的目光缓缓扫过被艾蕾莎压制的四肢,带着一种主人审视所有物的傲慢,“很乖了。”
这该死的孽畜!它根本就是在品尝我的狂怒!它在用大小姐的身体作为酒杯,啜饮我被迫施加的痛苦!
一股冰冷的、比深渊更甚的恶毒感渗透了艾蕾莎的骨髓——这远比任何记载中的恶魔都要阴险、卑劣!它不满足于毁灭,它要的是亵渎,是享用受害者至亲之人的绝望!
冰冷的月光穿过树隙,凝固在匕首的锋刃与“赛琳娜”那双含笑的眼睛之间。时间仿佛在这片被诅咒的林间沼泽里停滞了,只剩下艾蕾莎如擂鼓般的心跳和“赛琳娜”那微弱却均匀的呼吸声——一种令人发指的平静。两人如同被钉死在命运的棋盘上,僵持不下。
“呀~”那甜腻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死寂,像一滴浓稠的蜜糖滴入冰水,“还不打算动手吗?”
它甚至微微歪了歪头,模仿着赛琳娜困惑时的可爱模样,眼神却像淬毒的冰棱。
“只需要……”它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诱哄般的亲昵,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诛心,“把这可爱的匕首,轻轻……插进我的脑子里,”
它一边说,一边用被压制住的手的一根手指,极其缓慢地、充满暗示性地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用力地……搅一搅。”那“搅一搅”三个字,被它用一种近乎愉悦的、品尝美食般的腔调吐出,尾音还带着令人作呕的满足感。
“一切……就能干干净净地结束了哦~”
就是它!它看穿了我!它死死攥住了我对这具躯壳无法割舍的羁绊!它吃定了我哪怕豁出性命,也绝不会让这柄匕首真正染上赛琳娜的血、刺穿赛琳娜的头颅!
这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艾蕾莎的心脏上,让她握着匕首的手,因极致的愤怒与无力而剧烈颤抖,指节白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