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将视线投向朝我发来要求的人。是慧，经常在银身边的女生之一。她游移着目光，不看我，这么说完以后就不自然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今天下午…？为什么老师没通知我…”我看她对我的疑问没反应，皱着眉头继续向她发问。
“不是因为你走得早…？今天下午放学，班主任办公室。”
她就这么机械般地把要求又片段化地给我重复了一遍。
“只有我吗？”我努力保持维持着笑，不至于流露出慍怒的神情，我这么问了以后她才抬起头，用她总是半垂着的上扬眼看了我一眼，“嗯，很吃力吗？”
她用完全听不出来是在关心的语气质问我，薄薄的嘴唇翕合着，吐出令我不快的词句。
“不是这个意思…”我感觉到手心在细细地沁出汗，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这样吗，我是在生气吗，在气总是发生这样的事吗，还是什么….
“那就交给你了，班长。”
她用跟银一样轻浮的语调喊我班长，听得我开始反感班长这两个字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几个人就没再喊过我的名字了。
好冷，空调也开太大了吧。我的神经肯定被冻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大脑里面输送什么信息，只能呆愣在那里，咬着嘴唇，握紧的拳头在以看不真切的幅度颤抖着。
有什么要坏了。
莫名地，刚刚和流还有千在食堂和路上的场景在我脑海里浮现，强烈的反差让那轻松的心情被轻而易举地破坏了。我的城堡被击毁了，散开的沙子在心里刮起了一阵风。
有什么要被吹走了。
不要这么叫我。不要把自己的事情全部推给我。不要理所当然地叫我帮忙。不要用这种态度。不要说我喜欢在老师面前表现。
我不喜欢这样。我不要这样。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我没欠你们。我没想过表现自己，那都是班长应该做的事。
你们这些没能力又只会推脱事委的人肯定不会理解。
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就算帮你们这些人的忙也是我该做的。
尽管我根本没有情理这么做，也没有人强迫我这么做。
但这也算是我该做的，是班长该做的…
是吗…
班长要…
做这些吗…
我要…
做这些吗…
“…？怎么？缠你今天下午又有事要干吗～这么忙…”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的千拽着我的袖口，盯着不做声的我看了几秒，宿舍安静的氛围让这几秒显得格外漫长，千的话音似乎还在这样的氛围里面打转，最终才落在慧的头上。
“诶～这么忙啊～怎么感觉最近缠你的事格～外多啊？”千刻意而为之地高声说话，感觉像在学慧刚刚对我说话的那般语气。
慧面部扭曲了一下，但还是没往我们这边看。
“我说，你们几个最近是不…唔…”见千准备接着说下去，我用力地拍了拍她的大腿，示意她别继续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希望千因为我成为破坏现在这层最低关系的人。
最低关系，大概就是指虽然都不喜欢甚至讨厌对方，但是因为还得继续相处，比起处理这层关系被破坏后带来的麻烦，还是维持着现有的关系比较方便。
如果一定要破坏，那也应该是我。
我回想着刚刚脑海里浮现的没说出口的话语，那些自相矛盾的词句，刺激着我这总被千指责的“正义感”，尽管之前我总是不以为意地反驳说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但现在好像，不太一样了…
这真的，是班长，不，是我，该做的吗……
我不懂…
所以，至少不应该是现在，去破坏这一关系。
“缠……！”千看上去还有些愤愤不平，我想我的表情看上去也很不怎么样吧，但我还是暂时冷静地示意着她不要再说了。于是千咬着牙放弃了。
慧自始至终都只看了我们一眼，在桌子上不知道忙活什么作业，虽然她大概想尽量装成不在意的样子，但她那不自然的神情早就出卖了她。
“今天下午吗…好，我知道了…下次…不，没什么…”
我本来想跟上午对银说的那样告诫她下次要自己干，但是我想到了上午银的态度，就住了口。
这样浮于表面的话有什么意义。就算说了她们下次还会这么做吧，下下次也还会，再下次…要到什么时候…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好冷。大脑却像热晕了一般摇摇晃晃。
“…”
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是好几秒的沉默。
“…千你下午陪我去吧，哈哈，你应该蛮闲的？”
好恶心。为什么我要装成没事人的样子去缓解这样的气氛。对不起，千，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可以请你吃很多蛋糕，现在先帮我解决眼前的问题吧。我一边在心里求助着，一边向她暗示着。
“….”看来千还是对我刚刚不让她把话说出口耿耿于怀，愣了有一会才回应，“…啊，今天下午我要参加短跑选拔…不好意思，缠。”
“…啊，这样…加油啊。”我搭上她的肩膀，鼓励性地拍了拍。千却抖了一下，把头转了过去。
然后又是沉默。
我想我得回到座位上了，带着这种像打了败仗的战士一样的心情回去了。
“啊，缠…千，你们站门口干嘛…？”没一会前还听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转过去，见流正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带进来一阵阵外面的暖风。她手中拎着几张卷子，有些疑惑地盯着我们，“银说这些数学卷子要发下来给你们…给…”
“缠的还在老师那…”她轻轻地把试卷发下去以后转过身来面向准备接试卷的我，嘴角跟以往一样含着笑，看着我的眼睛说。
“哦…”
“拜拜～哦对了，缠你们宿舍好冷啊，开高点空调吧…？”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松开一直握着的拳头的瞬间一阵暖意流入我的手心。
“我走了。”她跟刚刚一样小幅度地挥着手。
我突然有点想哭。
—————————————————————————————
拜托你了
“诶？今天下午吗？”
我看向拜托我下午去陪缠整理资料的千，不自觉地想到中午在宿舍撞见的场面。
谁都会察觉到有些异样的氛围。
“嗯…因为我下午社团有事…”
难得见千有这样无精打采的时候，她似乎对“今天下午不能和缠一起去”这件事蛮失落的。
“发生…”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鲁莽地准备就这么开口问，但是猛地发现话语无法继续形成下去，我卡在那，被迫吞了一口空气下去。
该以什么方式问，她会回答吗，会不会不太方便说，说到底我又能介入到什么地步…
可是我又特别想知道，想知道缠发生了什么。
“不好意思啊，中午我们宿舍那个气氛…唔…抱歉…”
千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接着刚刚的话说道。
我僵着点了点头，满怀希望地盯着她，在心里祈祷她能告诉我详情。但很可惜，希望落空了。千接着只是打着哈哈东扯西扯，说了一堆全不是重点的话，最后以“我觉得不能让缠一个人，所以拜托你了，流”这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在打马虎眼吗，明明应该看得出来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我有些不满，但我其实没有这么做的权力，如果她们不愿说的话，那么这应该就是只有她们才需要去解决的事，我，与此无关。
可好想追问。缠到底怎么了。她没事吧。
如果不能告诉事情原委，那么至少告诉我缠的状况吧，倒不如说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感兴趣，直觉告诉我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那个…缠她…”
就在这个时候，打响的铃声标志着午休结束了，同学们开始熙熙攘攘地挤进教室，让本来只有几个人的教室变得热闹了起来。
千于是拍了拍我，以很复杂的神情看了我一眼，然后就默不作声地拿出书来了。
这么看来现在的她是不会再跟我谈论这件事了。
明明是她鬼鬼祟祟地找我中午早点过来的，结果我却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就这么又呛了一口空气，不得不放弃。
“……话说，千，我好像不知道老师办公室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