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寻吗…？”
一名没见过的女生突然窜到了我的面前，很急迫地这么问我，让刚刚还沉浸在自己思考里的我吓了一跳。
“额…嗯…你是….？”
我怎么不记得我在这所学校有认识什么人，毕竟一个星期能去班上上一天的课都算我出勤率很高了，来学校也只是待在尾老师的办公室，再说了她看上去也不像是班上的同学…等等，这个声音怎么感觉还蛮熟悉的…
“寻？！真的是寻吗？我是千…不记得了吗…”
有些激动的少女说到后面慢慢地把声音低了下去，露出了苦涩的表情。本来抓着我的手腕的手也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有些不知该干什么地站在那里。
千…？
“…..啊，你是小学的…？”
其实我的记忆没有差到连仅有几个跟我说过话的人都会忘记的程度，估计是这几天连续熬夜让大脑稍微有些转不过来了。经过一番在记忆里的寻找，我终于想起了眼前这名与几年前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少女的事情。
她一听我的话就又立刻振奋起来，唰得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嗯！没想到寻你就在这个学校上学啊…！你在几班？啊，你们是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哦，对了我都忘了寻你很聪明了，应该不需要怎么复习吧，你现在要去干什么？哦对了对了….”
一说起来就煞不住车的这一点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别一口气说那么多，脑袋有点疼。现在想来我或许不太擅长应付这孩子，从以前开始。但是还是无法拒绝那超乎想象的热情，每次都只能顺着她的节奏走。
虽然这感觉也不差，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自己走自己的路，被别人硬扯到她的路上去什么的，还是第一次。
但是今天我得顺着这条路去找人，所以不能跟你一起走。
“哈…哈，千你要干嘛啊…”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又有两个女生从操场跑过来。诶？今天我与人的接触也太多了吧…不安。得赶紧去尾老师那儿….
“缠，她是寻哦！”
在我想趁机跟她道别然后离开的时候，她扯住了我的衣角，无意地遏制了我的行为。没办法我只能转过身子来。
好好，我就是传说中的寻～
我无奈地朝她们挤了个笑容，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笑，好久没让我的面部肌肉这么动了，所以不是很确定它到底是什么样。
“诶…哈…是寻…学姐…吗？”
这人都累成这样了还要加学姐两个字吗？
等等？缠？
“唔…缠…？班长…？”我有些疑惑地向面前这个手扶着膝盖喘着气的人问道。虽然没认出来，但是这个名字我倒是有印象，小学时的班长。
怎么回事，今天是怎么回事。一直在碰到熟人啊。
“…哈…哈，原来…缠…以前…也是…哈…班长…哈…”
怎么还有一个喘得更厉害的人。我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班长的后面，一个披着金色头发的女生头完全埋了下去，似乎马上就要伏到地上，然后化掉。
看不清脸，不过总不能还是认识的人了吧。
还好，她抬起跑得满脸通红的脸，不是认识的人。
“啊，她是流，我班上的同学…”千看我盯着这名女生看，很热心地为我介绍起来，“啊，你本来是要去哪里吗？…那个….你现在…会来上学了吗？”
“唔…啊…嗯。”怎么总是一口气说这么多啊，我要先回答哪一个。不过前两个看上去方便一点，就假装没听到最后那个好了，“…你好，那个…你不要紧吧？我等会要去找老师…所以今天就先这样…不好意思啊，下次再聊。”
我生硬地打完招呼就准备抽身离开，然后又听到千对我说：
“找老师？那你现在果然经常会来学校——吗…？”
“哦～今天也来了吗？唔——”在我总算逃出来，走进尾老师的办公室，看见老师一如往常地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半眯着眼往我这边看的时候，这种清闲的氛围才终于让我从刚才的事情里面平静下来，“怎么了，看上去很疲惫…虽然你平常也是这样。”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没告诉她其实现在我也不去上课，尾老师只是年级的心理老师，每天来学校也只是在办公室跟尾老师待在一起。
在她那直率的神情下，我变得无法开口，于是只能扯着慌承认下来，然后逃也似的来到了这里。
唉，可是这样也不行啊，因为被她追问了班级，要是她跑去班上找我发现我不在而且很久都不来的话，不就全暴露了….吗。
“喂～寻～”我一晃神，老师便有点不爽地喊我，“帮我拿根烟来啦～别装听不见啊～”
算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走过去，不留情地扯着她的小臂把她硬拽起来，把卷上去的衣服拎下来，然后把她的身子扶正，好让这软体动物坐起来。
“不许吸烟。”
“嘶，疼疼疼，唔～我知道了，别这么瞪着我啊，”一不注意老师又想倒下去，我赶忙稳住她，不轻不重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怎么了，寻？今天感觉你格外臭脸啊？”
“我平常是臭脸吗，”我递给她一杯水，她用手指指了自己的嘴巴，半眯着眼向我勾勾嘴角，我没好气地塞到她手上，“自己喝。”
“诶——唔…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所以怎么了…寻，发生什么了吗？”
喝完水的老师开始有点精神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两张椅子，自己坐下后示意我也坐下，我乖乖地坐下，面向她。
现在这里才终于有点心理咨询室的样子了，虽然这并不是经常性的。
平常这里没什么学生会来，所以说是我们独占了一个地盘也不为过。不过就算只有两个人也得有点样子，不然被领导批的还是老师。我经常这么跟她说，但尾老师还总是保持我进来看到的那个样子。
下次叫领导过来吓吓她好了。
“怎么了，寻。”这好像是今天老师问我的第三次了，但这次是以老师的口吻说的，让我也不得不先把坏算盘收起来，思索着该怎么跟老师说。
“唔嗯…”在我很简要地向她说明了刚刚的情况后，老师目光飘向某个地方，好似在思考着什么，这是老师的习惯，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盯着其他地方发呆。但其实并没有在发呆就是了，“我问你哦，寻，你现在有想去上学的念头吗？”
老师还是盯着那一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没…”我摇摇头，如实地回答。就算老师的目光不在我身上，我也没办法坦然地撒谎，因为不管怎么样最后都会被识破。比起处理被拆穿后的无措，还是从一开始就说实话比较好。
“嗯。那你就这么告诉那孩子就好了啊，说‘我根本就不想去上学！’这样的？说到底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从根本上就没有对此的发言权哦。”
“不过竟然交到朋友了啊…不错嘛不错嘛！越来越像女高了哦～！”她绷着的表情很快就放松下来，对我笑着耸耸肩，手很自然地就伸向烟盒，我一把打了过去。她吐着舌头把手缩了回去。
我自己的选择…吗。这么一说就还显得挺理所当然的，但其实事实是老师她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唠叨了我多少次。真亏她现在竟然还为我说话，估计过了这一茬就又会反过来说了吧。
“唔…嗯，我本来就是女高啊，”我思索着点了点头，“啊，不过老师，千不是我朋友…嗯…我们只是认识而已。”
“诶？！不是吗，不要害羞了啦～这也不是什么…”
“没有害羞啊，”我皱了皱眉，打断了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的老师的话，“嗯…我们只是小学的时候讲过话而已，而且还这么久不见…”
我脑子里回想起了小学还留着长发的千的样子，扎着高高的马尾，以及还很稚嫩的面庞，与现在俐落的短发和晒得有些黑的皮肤完全不一样。
“可是那孩子明明就很挂念你啊…唔，别那么死板啦，你肯定是觉得对方没把你当成朋友，所以你也不愿承认这层关系吧？”
嗯。被说中了。
说到底我跟她关系算不算好呢，朋友之间的关系又是怎么样呢？我迄今的人生中都没怎么跟同龄的人交往过，所以对关系的程度的把握也极其暧昧。万一自己想当然地把对方当成朋友，但是对方却完全不认为有这回事那不就会很麻烦吗。
要是人际交往中也有能用的公式或者方程式就好了，比如说“聊过天=朋友”之类的。
我沉默着叹了一口气。
“人际交往中又没有什么既定的公式，”有时真的怀疑她是不是会读心，“你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如果有人担心你，你就得回应这份情感，不管对方是不是‘朋友’，最后在各种各样的情感交错中你就会稍微明白对方于你来说是什么了。”
“虽然在我看来，你们应该就是朋友了呢～”
她一脸认真地直视我的眼睛。
是….吗，这样吗，我跟千这样也能算是朋友吗，如果我去问她本人的话，她会怎么说呢。
“什么～？！寻你怎么会说这么见外的话！呜～”
脑子里自动想象了可能发生的情景，因为这样的话太像会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了，所以我在略微放下心的瞬间有点想笑。什么嘛，根本不需要这么烦恼啊，下次见到她就直接跟她说了吧，说我不去上学。
下定决心的时候我瞥了老师一眼，啊，话如果像老师那么说，那我跟老师的关系又是如何，老师对于我——我对于老师来说，又是什么呢….？
学生跟老师——这样的吗？
不，我摇摇头。
我喜欢老师，所以，不应该是这样的浅显的关系。那…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老师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因为四周的环境太过安静，我又太沉浸于思绪之中，所以这个铃声真是把我吓得不轻。
“哎呀，你在想事情吧，吓到你了抱歉….”老师挠挠头，向我轻笑着，然后这样的神情在她看清手机显示来电的一瞬间就暗了下来，她就这么放任手机这么响了很久，直到我开口问她“不用接吗”，她才接起来，“……喂？”
老师的嗓音有些沙哑，目光随意地盯着某一点，在说完最开头的话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我担心地望着她，但是她却根本不看我。
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虽然很在意，但是说不定会造成老师的困扰…尽管我觉得老师已经根本没感知到别人的存在了。
于是我在最后瞥了眼老师以后准备站起身，离开这个教室，但是。
但是我看到老师的手伸向桌子角上放的笔筒，我还以为老师又准备拿烟，准备伸手拍掉，可——
她轻巧地拿出了一把美工刀。
咔嚓咔嚓。她推动着刀片。
然后毫不在意地在手臂上划开一道道口子。
一下，两下。
因为这样的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到毛骨悚然，所以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但是我还是本能地，按照预定计划地，一把拍开了老师的手。
“啪”的一声，特别清脆。
“…老师…你在…干嘛…？”
(想要评论……)(爬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