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早就叫你滚出去吗！不是你自己天天就死赖在这里，啥事也干不了，啥事也不会干，天天在家就跟个死人一样，在外面不是欠一堆债，就是勾搭女人，妈的老子说我怎么天天看不见一点钱呢，啊？全进别的女人口袋里是吧？妈的，天天跟个死人一…呀！你他妈的打老子？！”
“你妈的，天天就骂我，你很厉害倒是自己出去赚钱啊，老子他妈的勾搭个屁的女人，那他妈的是客户，我就说你们这些娘们天天啥事不会就知道在这里大吵大闹，跟他妈路上的乞丐有什么区别？”
“老娘他妈的管你是不是客户，就算是客户那他妈钱呢？客户什么时候变成捞钱的角色的啊？他妈的，当初离婚是谁不同意啊？啊？来，你自己说说，妈的一个大爷们在人家前台小姐那里闹成什么样了啊？老娘出去赚，那他妈的孩子是你来带吗？敢打老子，你他妈的！”
…
哐啷哐啷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客厅响起。啊那两个老东西又打起来了是吧，好好笑。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打。身体真的不会吃不消吗。
不过我可没有善良到会关心这些事啦。
现在是星期天的凌晨十二点半，距离他们开始吵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在此期间我一直无法入睡，不过也正常，客厅离我房间就几步路的距离，门也完全不隔音，就算把头蒙在被子里，尝试跟自己用气声说话，也完全，听得一清二楚啊。
好几次我都萌生了想狠狠地开门叫他们闭嘴的想法，不过我想这样可能会让他们掀起一波新的关于我的吵架浪潮，这样可就真的睡不了一点了。
再早上可就是星期一了，虽然我不能算是什么好学生，但是姑且还是得去上学啊。
好麻烦。
我怀疑他们每次都是故意吵这么大声的，好让我听见。
虽然让我听见也完全没什么用啦，因为我又不会去帮他们。哈哈，真是搞笑。
“银，你也觉得你爸爸就是那样吧？”
“银，你也帮我说说你妈妈啊。”
哈哈。好的，好啊，我知道了，嗯嗯。
你们都去死。
自己没能力解决就去依靠别人吗，哈哈。
烦死了。
就这样将就着睡吧，管他们什么时候吵完，希望我能睡几个小时。
要是能做个好梦就好了。
就算是我这种人也会去祈祷晚上的好梦还真是讽刺啊，以前的我肯定会这么想，但是现在我有了想在梦里见到的人。
可能听起来有点恶心又很矫情，但是这并不是什么酸酸甜甜的恋爱，硬要说的话也是苦的，嗯，大概跟黑巧一样苦的，永远不会实现的。
嘛，毕竟我喜欢流啊。一见钟情的。
为什么我的嘴角会上翘，好恶心。我掐了自己一下，暗暗地发出了吃痛的声音，才总算让它安分下来。
就跟我前面说的一样，尽管听上去很美好，但这也只会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所以我说你们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女的才他娘的是，全是一些蠢东西。”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砰。叮当哐当哐当。
这次是什么，听这动静应该是水壶或者是杯子。啊，希望不要是我的杯子。
我有时会想，像外面那两个都能走到一起的话，那我和流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概率。
会有吗。我都那样对她们了。
不会有了吧。
我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一夜无梦。
“银…下午放学有空吗？”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对我说话的人。自从我开始很过分地对她们之后，流就没再主动跟我说过话了。
我承认，自己可耻地产生了高兴的心情，而且几近忘乎所以了，所以一时间忘了回答，直到她又催促着问我，我才开口。而对自己发出的声音感到无比羞耻，也是五分钟以后的事了。至少答应她的这个瞬间，我感觉有什么在心中复苏了。
是什么复苏了，我暂且不去考虑，现在的我只需要去思考下午将要发生的事就好了。
“走吧…流？”总算是撑到放学了，夏天的太阳落得还真晚，“那个，我们要去…哪？食堂？”
我尽量快又慢慢地收拾好书包，看着缠和千走出教室，我才踱步到流的座位附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以一种较为平静的声线开口问。
她连头都没抬，只是慢慢收拾着东西，眼神还时不时地飘向已经快走到楼梯间的缠和流，不对，估计只有在看缠吧。
我想我的脸又皱起来了。于是我捏了捏它，想让它恢复。
说真的，到底有哪里好啊…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她。
其实在这之前，我对班长完全没什么感觉，单纯地只是觉得她管好多事，然而现在，我却利用这一点….
要说为什么，或许我只是想借此跟流说话，那家伙眼里除了班长，就没有别人的位置了。
我很不爽，想着这样做她说不定就会看向我，就这么乐此不疲地做着我自己都会厌恶的事情。
但是适得其反，慢慢地她的眼里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我的地方了。
不过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无法停止了。不管什么时候，人们不都会很讨厌洗白的人吗，再说了我也没有重新装成好人的勇气，如果这么做了以后她还是不看向我…不，不管我怎么做她都不会在意我吧。
那，我做这些事的意义是。什么。
“嗯…我们去食堂吧。”
现在的我愿意认为流这样走在我的旁边就是全部的意义。
这样完全就是病态和扭曲了吧。
我是坏人吗。是的。
完全就是。
一路上我都尝试着找话跟流聊，为了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在脑海里模拟了很多遍，但就算我多么流利地说出我想了无数遍的话，她也几乎不回答。
“今天上午的数学课好难啊。”
“…嗯。”
“好热，要不要一起撑伞？”
“…不用了，谢谢。”
“那个…”
我要说什么，快想，我是要说什么来着，我记得我记得，我记得的。
……
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一直都在我前面两三步，保持着这样让我心焦的距离，轻快地向前走。夕阳洒在她头上，尽管是柔软的光，但仍刺眼到我不敢睁开眼。
第一次吃这么没味道的午饭。我皱着眉吞下最后一口饭，跟着她又往宿舍走。
不是有话要说吗，一直沉默算什么事啊。我咬着下唇盯着她的背影。
“银…”
在漫长到我都开始认为时间是不是已经凝固了的安静之中，流总算开口了。我猛地抬头望着她，这个时候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到宿舍旁边的楼梯间了。太阳现在才总算完全落了下去，整个楼梯间都被夕阳过后无尽的黑暗包裹着。
又黑又安静，让我想到晚上把自己死死蜷进被子里的情形。
她站在楼梯的顶端，扶着旁边的栏杆，缓缓地又开口：
“呐，我说，别再那样做了吧？”
什么？
楼梯间的回响效果真好啊，尽管我不想去听，它也会为我重复播放好几次。
“….什么意思…？”
我强笑看向她，颤抖着声音问。
“诶？我想你应该听得懂啊。”
她盯着我。
毛骨悚然。因为那个眼神跟上午她拿圆珠笔对准我的眼睛一模一样。我吞了一口口水，想着先靠近她，便又往上走了两节台阶。
然后她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我一晃，迅速把住栏杆，惊恐地望向她。
“其实我很想多了解一下银的！我们明明可以成为朋友的啊，我有好多想搞懂的事，我说，从现在开始吧？好吗？”
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我脸上滑落了。
“真的…？”
一下子睁大了我的眼睛。这应该不是在做梦吧。流说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啊…
我微微抽动着嘴角，本来想答应她，但是：
“嗯！比方说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那样对缠，为什么自己的工作要丢给她做，为什么每天都一副臭脸对缠，为什么总是对她冷嘲热讽，为什么对她那么不爽，为什么啊，明明她也没惹你，为什么还要占用她放学后的时间去给你干活，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干，为什么还要拉着你的朋友一起在后面说她的坏话，为什么不自己干活，我不明白诶，为什么要叫缠蠢东西？为什么明明是你让她帮你做事，你却还在旁边嘲笑她。为什么就对她这样，为什么刚刚还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跟我说话，为什么？我不明白，银，我不明白你的事，能跟我聊聊吗？”
什么叫我的事啊，这不全是缠的事吗。
明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却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一直保持着将笑不笑的表情。而且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越来越用力，我也只能更加死命地抓住栏杆。
哪一步错了。
是我天真地认为真的可以做朋友错了，还是我刚刚迈上来的两步错了，是我答应下午跟她聊聊错了，还是我不该以那么幼稚的做法去吸引她注意力错了，是一开始就跟她搭话错了——
还是最开始喜欢上她就错了。
我的脑海里闪过类似走马灯的画面，与此同时感觉我身体越来越重，流将自己的身子慢慢倾向我，眼里却如她所说地闪着想要去了解的好奇的光。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会。
“你在说什么啊？”
我扯着她的衣领很用力地把她摔到墙上，自己一个踉跄爬上最后一节台阶，喘着气地俯视着捂着头发出吃痛的声音的流。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家里那女的被男的打跪地上，一边捂着脸一边向我求助着的场景。
好像已经没救了。
我照着印象里的抬起了手，咬着牙打了下去。
“唔…”她呜咽着低下头。
“天天开口闭口就是缠，恶·心·死·了。”
没有回应，她只是低着头，像断线的木偶。
我重重地踩上她的腿，用手揪起她的头发。说真的她的头发真的好像一束又一束阳光，班长她也是被这个吸引的吗。
不过这束光不会照到我就是了，那就没什么关系了吧。
我用力地往外扯，好让我能够凑到她带着助听器的耳边说：
“都带着助听器了应该不会听不到吧，我说你们两都恶心死了。”
说完，我松开手，最后看了一眼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顶着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仍带着笑对我说：
“不要再欺负缠了好吗。”
疯了。
已经没救了。
我跑到厕所，颤抖着锁上门，然后脱力般地靠着门渐渐滑下去，蹲在地上。一股又一股的想吐的欲望从我喉间涌上来，压迫着我的神经。
我双手揪着头发，慢慢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干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好想吐。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我接起来，以很虚弱的声音说着“喂”，根本没去关注到底是谁打来了的。
“喂？您好，请问您是XX小姐的女儿吗？是这样的，您的父亲失手砍伤了您的母亲，能请您先来这边协助备案吗？”
接下来电话那头报出了我家附近的那个警察局的地址。
“…”
“喂？您好？”
呕。
不顾电话那边的催促，我一低头就开始呕吐不止，吐到身体颤抖，胃部翻涌，头晕眼花，可能吐到最后都只剩胃液了，但我还是不愿站起身子来。
我说，这绝对是梦对吧。只要睁开眼就会醒来的梦。
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