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搞砸了吧。
我推开家里的门,把自己甩到沙发上。我懒得去开灯,家里是长年累月地只要我不去开灯就会一直这样黑暗下去的地方,完全不比我刚刚待过的楼梯间好到哪里去。
学校那边已经请好假了,去校医院以我现在这幅模样很轻松地就请了一晚上的假。老师也只是草草地问了我哪里不舒服,我跟着扯几个谎就过去了。老师一副很不想卷进什么麻烦事的样子,随便地就开了一张假条递给我。
得先去洗澡吧。
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被扯得歪七扭八,裙子上面还有脚印。
好麻烦啊,干脆就这样睡过去,明天再起来换。
为什么呢。
我打开厕所的淋浴头,意料之内的没有热水,本来是想着昨天周日把电费水费煤气费一起交了的,但是母亲还没转来生活费。虽然五月份已经快过去了,但我也没剩多少钱了。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我明明真的想搞明白那些事啊。
“天天就是缠,恶心死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明白。
我明明也只是想为来到我世界的人做些什么啊。
这么做很恶心吗。普通朋友不应该这么做吗。
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说’,以至于银走后好长一段时间以内我才开始感觉到疼痛。从被撞到了墙的头传来,从被打了的脸传来,从被拉扯了的头发传来,从被踩了一脚的大腿传来。从很多地方传来了很多的疼痛感,它们压迫着我的呼吸,让我想起了几年前落水的情景。那时候也是,尽管想大声呼救,也只是让自己肺部的氧气更快地被水所取代。
所以到最后我也只能说出‘别再欺负缠了’这种轻飘飘的话。
像只对自己祈祷般的,不知道能传递给谁的呓语。
果然搞砸了吧,因为是朋友的话,就应该更卖力一点啊,只是这种话对方根本听不进去的吧。
如果是朋友的话。
奇怪,什么是朋友。我跟缠算是朋友吗。
不对,不应该是这种吧。要说朋友,我跟千还更算是朋友吧。
诶?那缠是?
搞不明白了。
我穿上衣服,把被弄脏的衣服丢到洗衣机上面,等周末再看看能不能洗吧。
我在安静的家中行走着,与其说是家,其实也只是一片能够让我活下去虚无的空间而已。这里没有生命力,纯粹的只是一片死寂的地方。
明明去年之前都还不是这样的。或许都是我的错。
虽说在那之前爸爸妈妈两个人之间就一直很陌生,但我大概是提供了类似导火索的机会吧,在听力严重受损,不得不天天在医院治疗没多久之后,爸爸就这样离开了家,不知道去哪了。而妈妈为了恢复我的听力一直奔走在各个医院,最后选择了这个地方。
我问过妈妈,但她也不知道爸爸现在在哪。
“不知道,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她冷冷地这么回答着。
啊。其实也没差,感觉前后没什么很大的区别。但不管怎么样也还是有点寂寞啊。
我想笑着安慰一下妈妈,但我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躺在医院的床上,世界是一片寂静。
…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
我躺下,把关于家的回忆全都丢到一边去,重新捡起刚刚的思绪。一闭上眼,缠的面庞就自然地浮现出来。
这样的到底算什么。没人告诉我,我也搞不明白。
一直想着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之前都会想着如果跟她一起的话会怎么样,视线总是跟着她一起移动,会自然地去想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漫画,想去了解她的一切,如果她不开心或者疲惫的话就会想去帮她分担…
想跟她一起散步,一起吹风,一起晒太阳,下雨的时候一起撑伞,一起踩水塘。
会不自然地去想她手心里的温度,想去感受她的呼吸,触碰她的肌肤,抚摸她的头发,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的眸子里倒影出我的脸,想拥她入怀。
想让自己成为她的一部分,想让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我想要她需要我。
我想要她。
如果能实现的话,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什么都可以舍弃,不需要那些东西。
我坐起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忘了头发还没打理,翻出来梳子一点一点地把它梳撑。
然后我正视着自己。
什么都不需要。
我点了点头。对面那个我也跟着点点头。
“喂,你觉得这样的到底算什么情感。”
“…”
“是喜欢吗…”
“…”
“不会是那么轻松的词语吧。依赖?也不是吧。”
“…”
“这份感情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
“…”
“我能告诉她吗。”
“…”
“她不接受的话我该怎么办。”
“…”
“我会失去她吗。”
“她会讨厌我吗,像银那样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吗。”
“我会又变成一个人吗。”
不要。我不要这样。
“到底是什么啊。”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
指甲划过光滑的玻璃,我低下头,头发完全遮住视线,什么也看不见。在静到连细碎的声音都捕捉不到的房间里,我开始对自己说话。
当然是没有任何回答。
关不紧的花洒也开始滴滴答答地向下漏水。保持着与我心脏共振的幅度。
啪嗒啪嗒。
然后就这么数着水滴落下来的节拍睡着了。
第二天,银没来上学,但是我喝到了缠给的绿豆冰沙。
很好喝。
番外3
“绿豆….绿豆…诶,我怎么记得家里还有的…唔,”一回到家就打开冰箱,翻找起我不久前买的一大包绿豆,可是无论怎么找都不见踪影,“怎么会没有,嘶,爸妈最近也没回来过啊,难不成被老鼠叼走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不禁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我飞快地摇着头,好像这样做就能驱赶走不好的回忆一样。
但我记得上次刚关上冰箱门就看到在它后面站着一只膘肥体壮的老鼠,长长的尾巴卷成圆圈,抬着那细细的脑袋看我。
呜哇哇哇哇!不能再回忆了。
我飞快地穿上鞋子,冲出家门。
没有就再买呗。如此简单的问题,不要想太复杂了。
咕噜咕噜。我看着锅里不断升腾的热气,举着一包白糖,心下思索着流到底喜不喜欢甜的。虽然我自己是重度甜食爱好者,这种情况下都是一把一把地放糖进去的。但是流会不会喜欢又是另一回事了。
要不直接打电话过去问问好了。
这么想着的我把火关小,随意地擦了一下手,拨打起前不久刚交换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怎么在忙线,是在写作业吗。
唔。我有些丧气地把电话挂断,继续望着手中的冰糖发愣。
可恶,简直就跟游戏里面主人公给心上人做情人节巧克力一样啊。
我红着脸想。
算了,看着放吧。我闭起眼睛,抖一抖袋子让它们掉进锅里。
快点融化吧,我边搅动边这么想。
等我意识到我做了多大一锅的绿豆粥已经是我想把它们放进冰箱冷藏的时候了。
流吃得完吗。我看着大半锅的东西想。
当然最后我只盛起了一个奶茶杯容量的份,翻出刚买的奶茶盖子盖上,塞进冰箱的角落里。
也叫千来端一点回去喝吧,剩下的就当晚餐和早餐。
我调整完那个奶茶杯的位置,将它藏到了老鼠肯定找不到的角落,虽然还不能断言老鼠真的存在。给千打去电话,意外地很迅速就接通了。
“喂?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不会又有老鼠?!等一会,我马上….”
“不是啦,”上次碰到老鼠的时候,幸好赶在自己晕倒之前打通了千的电话,她很迅速地就来解救我了,“绿豆粥…煮多了,来喝吗?”
“诶…诶?绿豆粥?为什么是绿豆粥?”
“哎呀!来不来嘛!”
“来来来…等一会。”
我挂掉电话,将剩下的全部盛出来,端出来放在桌上等待着千的到来。正当我望着门发呆的时候,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这样敲门了….好羞耻啊…”但这样的敲门方式还是我们小时候我定下的‘规矩’,目的是什么来着….?防止有坏人来吧…还真是相当羞耻啊。
“诶~!明明很好玩的。”
千戳戳我的脸,坏笑说。
看我大概是真的在害羞,千也没继续逗下去了,绕过我来到我放锅的桌子旁:
“呜哇,还真是相当大的一锅呢,”她低下头打量着,“所以为啥突然搞这么多?”
“啊!你爹妈要回来了?!”
她突然很开心地问我。
我心下一惊,摇摇头,她露出有点抱歉的表情,搬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
“嗯,闻起来不错呢,给我盛~!”
我走过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抱怨着“自己不会动手啊”,但还是乖乖地给她装了一大碗。
“说起来,夏天也应该是绿豆冰沙啊,为什么是这么烫的粥….?”
千在被烫了无数次以后这么对我说。
“其实有做….”
然后我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千异常安静地听着,然后露出了有点苦涩的表情,就好像她第一次喝咖啡那般。
“诶!你怎么这个表情,味道很怪吗。”我慌忙地尝了一口,吧唧了半天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除了比我平常淡一点以外,都是很正常的味道。怎么回事,我看向她。
“嗯,”哪里怪!我都想这么质问她了,“太甜了。”
太甜了?明明我觉得比我平常喝得还淡,而且我记得千不也蛮喜欢甜的来着。
看到我不解的神情之后,千一口气把粥全喝了之后说:
“骗你的啦,很好吃哦,不用担心啦,流会喜欢的。”
“真的…?”
“…其实你做什么她都会喜欢的吧….”
“…嗯?千你说了什么吗?”
“没!我说很好喝,谢谢招待,那我回去了!想起来今天还有好多作业没写…拜拜!”
“啊…哦,拜拜。”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关上门走掉了,行动还是一如既往地迅速啊。
千最后到底说了什么…有点在意。
第二天我小心翼翼地将冷藏好的冰沙放进袋子里,快步走向学校,生怕再晚一点冰就会融化了,也没去考虑如果流没来该怎么办。不过幸好她比我还早得坐在座位上,托着腮发呆。
在询问她已经吃过早餐之后,我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
“啊,谢谢…”
这个时候千也走了进来。
“啊,这就是昨天你跟我说的,”她看着流小口抿着冰沙对我说,“真好啊,我也要喝~”
“不是喝过了…!”我使了个眼色给她之后,就继续观察流的反应。
好喝吗…她会觉得好喝吗…
“嗯…”过了一会,流捧着杯子,抬起头,眼睛亮亮地对我说,“好好喝!沙沙的口感很好呢,谢谢,缠。”
啊,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
“看吧,我都说了…”
“嗯…!”
下次再尝试做点别的什么吧。
要是能喜欢的话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