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这里这里!”
“哦~好久不见啊,halo~”
“halo是什么鬼啊哈哈,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啊。”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乐呵呵地冲我打招呼,过来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摇晃得差点摔倒。
这女人叫什么来着。完全没印象了。
算了。我跟着她往前走去,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应该也是高中同学了。
嗯,做出把寻一个人丢在办公室这样坏心眼的事的我,急匆匆地赶来参加的聚会,是高中同学聚会。
虽然我百般推辞,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一直在游说我来,尽管我连他们是谁都完全不记得了,只对名字有些印象。刚开始我都认定了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场骗局,但不知为什么心底深处却又放不下,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答应下来了。
经过一番生硬又没趣的寒暄之后,她带我去了约好的地方,是一个蛮大的酒店。而且意外地离学校还蛮近的。进去后看到一群应该是我高中同学的人两两三三地坐在餐桌上,吵吵闹闹地聊着天。
我们两的到来没引起他们多大的注意,只一些认出来我们的向我打着招呼,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话题。
整个空间都吵得不像样。已经很久没有身处这么热闹的环境里了。
突然好想念我的办公室。
大家好像都跟以前的同学很熟啊。在我眼里就跟一群打着马赛克的人一样。
我挤出笑容回应那些招呼,在我旁边的那个女人拉着我往一桌比较偏的座位走去:
“来,这边这边,好像已经上了些菜了。坐吧,诺,这是xx和xx,还记得吗?哈哈,不会已经忘了?你们那么挂恋人家结果人根本都不记得了耶——”
她大咧咧地介绍着,被她提到的人看向我,一副很熟地冲我笑。
我暧昧地点了点头,不去肯定我确实忘记了这两名男性是谁这个事实,拘谨地坐上沙发靠内侧的座位。忍住自己强烈的想靠着墙抽烟的冲动,调整着自己的坐姿,好让这件已经不太合身的衣服服服帖帖下来。
“好久不见…那个,我是xx…还记得吗?”
在我正对面的那名男性递给我一个空杯子,示意我可以自己倒水喝,我笑笑接过,象征性地倒了半杯水撇到左手边,没去动它。
“都说人家不记得了…给我一个杯子。”
他们三个嘻嘻哈哈地就这么继续聊了下去,东扯西扯地唠家常,就像村口边的老爷老太一样,无聊到我想现在立刻回去。但刚来就走不太好吧,虽然对我来说他们都是陌生人,但这么做是不对的。
是不对的。
我喝了一口水,拿筷子夹着菜往嘴里送。虽然在别人聊天的时候吃饭不太好,但干看着他们不参与话题也不太好吧。
嚼嚼嚼,胡萝卜脆脆的,好吃。但是刚刚吃了一大盒饼干,现在撑得有点装不进去了。只好嚼慢点了。时间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
说实话来这个地方纯粹是想知道心里放不下的是什么,结果在这里煎熬地坐了这么久也搞不清楚。找个时机就开溜好了,我在心里这么盘算着的时候,话题突然转到我身上了:
“尾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斜对面那个男性握着自己的杯子,翘起食指对着我,我有些不爽这个动作,便把目光移开,稍有些不爽地回答着:
“老师。”
如此简短地说完之后,在他们那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诶——!怎么去当老师了?”
“你家长不都是律师吗,我们都以为你也会…”
“对啊对啊,你大学读的是师范类的?”
“教什么科?”
他们这么一问我才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对啊,我是为什么来当心理老师来着。
“…是心理老师。”
“啊…哦…”
好微妙的反应。我烦躁地又喝了一口水,唔,这个要是是酒就好了。我盯着杯子里的往外荡开的水圈这么想。
“什么时候当的?”
“四年前…”
我记得好像是大学毕业后的两三年吧,说起来我现在几岁了来着。
明明没喝酒,我的头好像也被这喧闹的环境吵得有点晕乎。
“四年前?我记得那年不是白她…”
“喂!别说了…”
白…是谁来着。好熟悉的名字。
“尾,我要走了!去更好的地方,再见啦~!”
“什么嘛!发达了记得接济一下我哦…”
“尾你一个人也可以的…加油…”
曾几何时有过这样的对话,是跟谁来着。前段时间那放不下心的感觉又出来了,到底是什么,我是忘了什么吗。
“唉…那件事真的很可惜…”尽管我旁边那个女性在制止我对面那名男性继续说,但他还是开口,“不过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话说怎么是心理老师?”
“啊,因为突然想。”
我含糊其辞,但其实是因为我自己也不太记得了,模模糊糊地只记得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白。
“怎么就自杀了呢…”另外一个人嘟囔着这么一句,那瞬间我跟被电了一般浑身颤了一下。
什么。他在说什么,谁,谁自杀了。
好像快要想起来了,一个身影在脑海里闪过,但很快又消失了。我的脑袋剧烈地疼痛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压迫着我的神经。
“尾?”旁边那名女性拍着我的背,厉声说着,“老子不是跟你们说过别乱说了!”
他们噤声,夹起面前的菜送进嘴里。
“没事…”我抬起头,挤出笑脸对他们说,“没睡好所以头有点疼…我们也吃点吧。”
“啊…嗯。”
“对了,尾你是不是结婚了?”
他突然转变话题,我的思维还停留在刚刚出现在脑海里的身影,他就将话题又引向另一个我不愿提及的地方。
更想吐了。
各种各样的情感在脑海里翻腾着,搅动着我的神经,有一种下一秒我就会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掀翻面前的桌子,对着面前的人破口大骂的错觉。
可是不行,那样做是不对的。
我丧气地想。
“尾,我说你就是太执着于正确本身了,大家认为是对的事你就会去做,不对的就不做,”是谁,谁又在我脑海里说话,“为什么说要跟这个人结婚你就结了?让你离婚却又不这么做?结婚就是对的,离婚就是错的吗?”
“…”
“可能从法律上来看是这样,结婚只要双方符合条件就可以了,离婚却要走一堆流程。呐,如果我说,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错的…”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本身就是很暧昧的问题。我这么执着于此也只是想着或许这么做就能让自己轻松一点。照着“对的”去做别人就不会说什么。
这样的想法本身是错的吗。
“你在逃避吧,尾。很多事情都是,你觉得只要照着‘正确’的去做就可以了,这样就没人会指责你。”
我点点头。
“不是这样的,尾。你那些所谓正确的做法全都愚蠢得要死,不管是高中的志愿,还是大学的专业,或者是看人的眼光,找的工作,尽管在别人看来对你来说就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我觉得蠢得要命。非常无聊。”
“…”
“那人对你怎么样?”
他继续用轻飘飘的语气问我。
“…糟透了…”
不知道谁说的话一直在我记忆里回响着,阴暗的情绪在心里不断膨胀,我重重地放下杯子,把三人吓了一跳。
“不好吗?”他突然摸上我的手,碰到了前不久寻给我的皮筋,“唉,那也是没办法的。嗯,现在就是这样啊,唉,没事,你可以跟我们说的。”
到底要干嘛。不管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我一把甩开他,蹭地站起来冲三个人笑笑,说:
“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先吃。”
一个人逃到了洗手间,仔仔细细地洗了五分钟的手,顺便还洗了把脸,但头痛仍旧没有减退。今天就这样回去好了。
“尾想做的就是正确的,其他根本不重要。”
“如果你觉得一个做‘正确’的事太寂寞了,那就多依赖一下别人吧。”
“依赖我也是可以的哦,嘻嘻,毕竟我最喜欢尾了。”
那为什么学姐你要留我一个人离开呢。
打开手机,寻给我发来了信息:
“我搞定了,明天记得给我好吃的。”
下面附了一张自己在椅子上面的照片,然后紧接着又发:
“老师聚会玩得开心吗,还没结束吗?”
鬼使神差地,我这么回复:
“结束了哦!”
“来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