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火急之下,齐莲可可捶响了门环,在门外大喊,“上官未白,请把你家的双帆捕鲸船借我一用!”
家丁闻声开了门,并将齐莲可可引至了中庭,上官未白正在厅中整理渔具。
“你会钓鱼?”齐莲可可问。
“自然,我喜欢钓鱼,因为我想证明自己。”上官未白答。
“你今天去过浑天河?”
“没有,我去了你的家乡,在那里的一条小河呆了一天。”
“我有急事,能不能把你的船借给我找个人?”
“可以啊,你有困难我必定相助。你跟我来!”
上官未白策马带着齐莲可可到了沙堡桥头,两张惊天的白帆高高地垂在河面。上官未白拉着齐莲可可跳上了船,对着守船人说了声开船,工人立即解开缆绳,扬了帆。
船在河面上平稳地行驶起来。两人站在船头眺望眼前的风景,若有所思。
上官未白说:“还不曾和你一起行过船呢!我原以为我们今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齐莲可可面露难色道:“我不曾想过这些,只想救人!”
“那你要救的是何人?”
“殷相默!”
“他对你很重要?”
“是我托付在他身上保管的东西被偷了,他去追去了!个中情形复杂,来不及细说,还能不能再快一点!”
“你放心,没有人会比我这船更快的了!伙计,再快点儿!”
上官未白双手叉腰站在甲板上的桅杆下,看着帆慢慢张开越来越鼓。夕阳的剪影落了下来,湛蓝碧波上齐莲可可裙裾飘飘,发丝在耳后摇摆,层峦叠嶂的高山在四周绵延,岸旁绿树在眼前一掠而过,风景美得像一幅画。
而之后静谧就悄悄地来了,接着是无尽的恐惧与眩晕。船行使许久,齐莲可可都未发现河面有小船行使的踪影,她不免担心起来。
“喝点水吧!你不要小瞧了男人!”说着上官未白就从船舱里拿来了水袋来递给齐莲可可。
“我不渴!”
在经过了嘟量所在的栈桥,齐莲可可叫停了帆船,将嘟量接了上来,焦急地问:“师兄到现在也没消息吗?”
“你们走了之后,他的船就一直向前划去,没有回来。”
“他身强力壮的,按理说早该追着那老翁老妪的船了啊?难道说那些人是壮年假扮的?”齐莲可可问。
“嘟量,你可否见过那对老者?”上官未白插话道。
嘟量行了个礼,“多谢上官公子相助。我只记得老者戴斗笠,老妇头上蒙了一圈淡紫色的头巾,走路蹒跚无力,行路又匆又急。没看见具体的相貌。”
“会不会中间有什么误会?”
“公子只说那老妇撞了他一下,兜里的金臂环就不见了,之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照管着的!”
“大概多久发现不见的?”
“就从树林里到栈桥,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公子太过于谨慎,一直不时地要捂着,所以到发现的时候,就在那人撞他之后。可是来人过于狡猾,得手后就登船逃走了。”
“那唯一的岸边船都被支走了,你们公子如何追呢?”
“他是潜泳到了对岸,发现对面系了一艘船才登上追的!”
“那看来体力消耗很大啊,咱们抓紧时间,这已经是最快的船速了。”
船只继续向前行使,不久太阳就落了下去,齐莲可可因受了冷风腰伤复发,疼得说不出话来,上官未白将她扶进了船舱里盖上毛毯休息。
“嘟量,你也进来躲躲风吧!”齐莲可可喊道。
“我得看着河面!”嘟量答。
“由他去吧!你这是怎么回事?”上官未白关切地问。
“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齐莲可可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疼痛,便故作坚强道:“我歇会就会好的!”
上官未白端来一杯热茶,扶着齐莲可可喝下。
“我们行进多久了?”齐莲可可问。
“大概有两三个时辰了!”
齐莲可可往舱外一望,果然天已黑定了。
“师兄不知道怎么样了?”
上官未白轻搂着她的背拍了拍,看着她说:“会没事的!殷兄吉人自有天相。”
“失温很快的,我担心他遭遇不测!”
“哪会呢?我们在河面行进这么久也没看到有船啊?”
听上官未白这么一说,齐莲可可稍微宽心了些。“那再等等!”
当船头船尾的烛灯都点燃了,那一刻星空万里,月华如水,灯火影炽间,所有的担忧似乎都被隐藏了般销声匿迹,乘着风,齐莲可可在甲板上一点点地腾挪脚步转起圈来,长发飘飘的她忘我地在静谧幽深的水面对抗着时间,看着邈远的天空抒怀。
“殷相默,你一定会没事的!”
上官未白看向一度孤高自傲的齐莲可可,此刻竟坦诚地表露出自己的心绪,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疼她把这种沉郁消极的情绪转化成了一种不断前进的动力和勇气,她此刻的言行举止跟与他初识时的样子并无二致,永远是为他人着想着,有时甚至忘掉了自己。
直到夜深的时候,二人还在促膝长谈。
“听说你姐嫁给了漕盐司长雷震?”
“没错,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你家名气这么大,我也是听市井上传的。”
“她最近在准备开一家“贩难商馆”,表面上看是以合理的方式帮人家找麻烦的,其实就是便利店,主要帮人排忧解难。”
“是上官烈禾会做的事,不过这一点倒是与我脾性相投。”
“那可不,当初我把你介绍给我娘,我娘问你脾气咋样,我说跟我姐差不多。她当即就反对说,家里有你姐一个脾气火爆的已经受不了了,还得再来一个?”
“伯母是有远见的!”齐莲可可似是而非地笑了。
“前面就是寒山寺了,我听说听听那里的钟声,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要不要停船靠岸?”
“或许我们可以上去试一试祈祷!”齐莲可可会心地答道。
山上的一豆灯光在溶溶黑夜里闪着微微的光亮,船停靠在一堵石壁的下方,齐莲可可和上官未白下了船,行进在一方石阶的山头,嘟量由于晕船则留在了船舱内休息。夜路湿滑,好几次齐莲可可都需要扶着沿路的石壁,上官未白担心她踉跄滑倒滚落山崖,便不自觉地抓紧了她的手。“跟我走!”
在这凄然的黑夜里,高大的树木伸展开的叶子遮蔽了天空,路上便得愈加地昏暗。上官未白打开火折子为齐莲可可照着亮光,两人彼此搀扶着前进,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半山腰的庭台上。在这里,借着微微的灯光,齐莲可可见到了山崖石壁上雕刻的全佛像,还有流水潺潺的喷泉。在楼台听雨庭中,二人席地而坐,齐莲可可则一下子弹跳了起来。
“哇,这是什么?”
说着向脚跟处看出,一些像蝎子又不像蝎子、像天牛又不像天牛的竹节类昆虫卧在一侧,它们通体黑色,有竹节虫类的旁肢、天牛的躯干,以及蝎子的灵活,浑身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焦黑紧促,在受来人的响动惊惧之后,就四散着爬起来。
上官未白惊奇地看着这些微小的生物说:“或许它们给了我们一些启示!”
齐莲可可不解地问:“那这说明了什么?”
“林虫满阶,说明这里极少人活动,更甚至于有此类昆虫的天敌獵鼠出没。因此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呆,还是到寺中去看看吧!”
两人继续动身,依稀可见屋檩大椽上刷的金粉在黑夜下闪着轻光,沿着七七四十九阶石阶拾级而上,山寺的大门洞开,无人把守,二人轻松地进来之后,竟看到天地覆灭,一盏长明灯在巨大的莲花座中燃烧,于寺的正殿昼夜不衰地闪亮。
“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主持圆寂了!”上官未白说。
齐莲可可作了三道揖便退了出来,看向了正殿的天井,月光撒下来,给那其后的巨佛缀入了一丝神秘的威严,阴冷的气流涌动,二人来不及多想,就出了寺门,来到大平台上。
“人生短入舜华,怎样才能不负此生呢?”齐莲可可说道。
“说到底,人人皆追求成功而已,成功的形式不一,但最终所求不过一个安字!”上官未白答。
“我时常在想,等我去的那天,你是否会为我挂泪呢?”
“放心吧,我会给你烧纸的!”
“那日一别,我以为我们到死不会再见了!”
“我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消失的缘分,只有未尽人事的人。”上官未白斩钉截铁地说。
她揣摩不透他的心中所想,也忍不住试探推问,不过彼此都心知肚明地不去推翻那一点些微的可能,只属于彼此之间内心深处的一丝怀想,犹疑又不安的渴望。
路过钟楼,上官未白托着横木叫齐莲可可一起来。两人左右各一边的抱着横木往后拉,随后击中挂钟,叮当一声交响,一耳梵音震透心脾,久久地在山谷回荡。
齐莲可可望向寺门,确定空无一人后便跟随着上官未白下了山。
“咱们还继续往前走吗?”上官未白问。
“夜已深了,回去吧?”齐莲可可仰望天上的明月说道。
等入了船,嘟量早已呼哧大睡。两人坐在船头沉思着,命运将带两人走向何方呢?即便上官未白承诺给予齐莲可可足够的回应,但齐莲可可还是有失落的感觉袭上心头。
“回去之后就只有你上官未白,我齐莲可可,再也不可能有我们了!”齐莲可可不无感喟地说道。
“别这样,只要我们都还好好地活着!”
“啊欠!”雾气浓重,齐莲可可打了一个喷嚏。
上官未白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搭在了齐莲可可的肩上,抚摸着她的头说,“其实我们是两只一模一样的候鸟,只要记得彼此所在的方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两人靠在一起度过了短暂的时光,天一亮就各自下船,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