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斯还在抱怨战败不甘,雷夫却忽然开口:
“她的动作从头到尾都没超过三成火力。”
他看了一眼场上的焦痕,又看了看瑟拉菲娜离开的背影。
“第一波控制马尔斯方向,第二波压制我防线,最后那记半弧螺旋……根本是在用练习模式驱动我们的反应路径。”
他语速不快,却句句扎实。
“她根本不是在对我们战斗,而是在试验火纹的细致调控。”
“我们不是她的对手,我们是她的变量。”
——
夜幕垂落,苍蓝宿舍楼第五层,洛伦房内。
窗外星光如洗,冷风穿堂,掀动床沿一角的窗帘。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黄的魔灯,微弱的光线洒在书桌、木柜与那张铺得整齐的床榻上。窗外星光明澈,冷风透过缝隙卷起帘角,一如他此刻翻涌不休的心绪。
“还是太弱了。”
他低声说。
这场实训像一记冷水,将他从“新生”的幻觉中拖拽出来。
自己连基本魔力掌控都远远落后。
“加练,开卷!。”
洛伦盘膝而坐,后背挺直如松,掌心朝上,一道苍蓝色的魔纹自手腕浮现,沿着臂骨流转至锁骨,又在胸**汇出复杂的螺旋阵列。
那是二阶魔纹禁术系·未定形。
苍蓝魔法学院的测试石无法识别它的属性结构,教学大纲中也无对应范式。若非米妮瓦暗中干预,他如今甚至无法顺利注册入学。
在其他人眼中,那是一种尚未定阶的异常魔纹;但对洛伦而言,他能清晰感受到其中潜藏着不同寻常的涌动——那不是温顺的元素流,而是一团活着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将精神集中于魔纹之上,尝试着调整魔力通道的律动。
白天脚底冒出的火焰仍使他记忆犹新,那种无论怎么挣扎都被完美算计的感觉并不好受。
魔力如涓流般自体内涌出,按部就班地流经每一个锚点,他的手指微微发颤,却始终维持着咬紧牙关的冷静。
就在这时,他全身的魔纹开始发光——不是普通的魔力回路光晕,而是一种微微泛紫的辉芒,从锚点处逐一点亮,如血脉中苏醒的某种古老符印。
那些纹路在皮肤下浮现,脉络交错,宛如某种未知文字自灵魂深处跃出,灼热却精准地攫取着他全部的注意力。
一分钟。 五分钟。半小时。两小时。
忽然,一缕异样的波动逆向卷入体内,像是某个深处残留的力场被唤醒。
“……这不是我的魔力?”
他瞬间做出判断。
某种混乱的能量夹杂其中,扰乱了既定回路,致使整个魔纹系统剧烈震荡。
下一刻,一股炽热从脊椎炸裂而起。
洛伦双眸猛地睁开,额角冷汗淋漓,整个人却像被钉死原地。
魔纹光芒失控扩张,臂膀之上的符文线条扭曲跳动,仿佛随时可能撕裂血肉。
那一瞬间,一段模糊的记忆划过脑海——
曾经的“他”,在那片废墟与焦土之间,曾以几乎同样的姿势调动这套魔纹。
没有失控。
每一束光芒都顺畅无比,每一段引导都冷静精准。
那个片刻,他明白了。
“原主是能驾驭这股力量的。”
“所以……问题的源头,是从那颗黑色水晶开始的!”
意识回归,洛伦死死咬牙。
昨天一天他已经将原主的记忆梳理完整了。
那几个黑袍人的动作、体型、甚至那奇怪的祷告仪式根本不属于艾蕾希亚教会。
不是佣兵,不是野法师,也不是贵族派遣的私役。
——他们的动作完全统一,气息压迫,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
邪教徒!
洛伦眉头微蹙。
自己作为天生的禁术系魔纹持有者,被他们盯上了。
他终于确认。
不然不可能手持污染水晶,更不可能毫无避讳地在崖边执行某种类似仪式的东西。
“而我,就是他们的试验品。”
他强行压住颤抖,咬紧牙关,以精神力死死稳住即将反噬的节点。
但那力量太过野蛮。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
空间微震,一道柔和的金芒凭空降临。
米妮瓦的身影自门外瞬移而入,长袍在空中拂过余波,瞬间在房间内布下禁声结界后,右手权杖直指洛伦胸口。
她的指尖划过空气,数道圣咒封印急速构建,温柔而不容抗拒的力量如水流般渗入体内,瞬间平息了魔力逆流,在洛伦体内布下一道道临时隔绝环。
炽热渐退。
扭曲的魔纹回归平稳。
洛伦重重喘息着,精神涣散。
米妮瓦看着他那张汗湿苍白却依旧倔强的脸,唇角微微翘起。
“现在,考虑好是否加入我的研究了吗?”
她的声音柔和而带笑,却在灯影中透出危险的锋芒。
“你若记得我之前提出的条件——加入我的研究,协助我解析禁术系魔纹的原理,那么你现在还愿意履行它吗?”
“作为交换,我会给予你完整的控制训练,直到你能不依靠圣咒也稳定魔纹运行。”
说罢,她提起礼服以便蹲下,伸出手,轻轻抚过洛伦肩膀上的魔纹光芒。
那是一种极为缓慢的、几乎像是在安抚野兽的动作——指尖划过的轨迹带着圣光的温度,却未施展任何术式。
她神情淡然,像是在检查一件贵重又不稳定的实验器具。
洛伦全身僵直。
明明只是检视魔纹的触碰,使他有些呼吸紊乱——不是痛,是某种过度靠近带来的警觉。
他能感觉到她的触碰穿透皮肤,与体内那团混沌而危险的魔力产生了短暂共鸣。
更让他动摇的是,那动作过于自然。
自然得不像是圣女该有的距离感。
异性接触,对方主动,甚至毫无犹豫地抚上魔纹中最敏感的位置——
一股淡淡的香气随着她靠近扑面而来,像是某种圣所特调的花露香,却因她此刻的距离与动作多了几分私人的暧昧意味。
她的指尖冰凉柔软,触感细腻到几乎不像是常年持杖者的手。
洛伦注意到她的手指被细致地保养过,白得近乎透明,指甲边缘无一丝毛刺,仿佛某种贵族陈列柜中才会出现的雕像之手。
香气与触感同时侵入他的知觉,让他一时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威胁、试探,还是……某种另有意味的仪式。
这不是他所理解的“艾蕾希雅圣女”会做出的行为。
洛伦赶忙将那揩油的手用手背拍开。
尽管洛伦两世为人,也不至于动辄面红耳赤,可对方的举止实在过于自然、过于贴近——近得像是在无声宣告某种支配权。
“状态不算太糟,还在可控范围。”
她语气平静,令她大喜的是在触摸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洛伦魔纹上散发的污染气息早已超出一般人能承受的范畴。
“只是共振反馈太杂,下次训练前,我会帮你调整。”
她顿了顿,嘴角笑意不减,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
“当然,研究过程中也许会触发一点点不可预期的魔力紊乱、精神错乱、个别实验体爆散……”
她眼中闪过一抹愉悦,如同看到了一件尚待调试的精密装置。
侧过脸,目光落在洛伦仍泛着淡光的胸口魔纹上,语气却甜得近乎轻柔。
“但那只是理论上的可能。”
“我会在场,不会让你死掉的。”
那声音仿佛带着祈祷室圣歌的余韵,温柔得令人几乎忽略了内容本身的危险性。
众所周知,平心而论,经历过魂穿、遇袭、受人非议,洛伦自我感觉心情不会再有所波澜了,可……这圣女的言行举止真是气人吧?
“放心加入吧,洛伦。”
洛伦扯了扯嘴角,竟有些想笑——她说得那么轻巧,好像死人只是误差。
”难道我还有选择吗?“
听此,米妮瓦的笑容更加温和,如沐春风: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加入。”
她左手掌心拍向握拳的右手。
“那就等着被学院里任何一位导师或巡查法官发现你身上带着污染的非法禁术系魔纹,然后为了不与教会产生矛盾,被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她轻轻一笑,像是说着天气不错一样。
屑女人!
“或者,在你回府的途中,被地下黑市某位感兴趣的术士抢走,在解剖台上慢慢研究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放心,我的实验室至少会为你保温。”
坏女人!
她不催促,也不解释,只是淡然地欣赏着洛伦五味杂陈的表情。
洛伦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没有回避她的凝视,只是抬眼看向米妮瓦,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不怕代价。”
米妮瓦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某个早就预设好的结果已然达成。
“明日拂晓,来之前检查你的祷告室。”
“第一课,我教你活下来的方法。”
洛伦打理好自己,发觉圣光治愈好了自己的肉体,但精神力如同第一次被检查后一样是无法被圣光补充的。
”现在不能开始吗?“
米妮瓦犹如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般惊讶。
“拜托~”她抬手做了个掩唇打呵欠的动作,语气半真半假地懒洋洋道,
“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还要回去睡美容觉呢。”
她的步伐却没有立刻迈出。
只是那双眼睛淡淡扫过洛伦脸上的苍白与强装镇定的轻颤——
她当然知道,这小家伙现在魔力回路刚被稳定下来,精神力亏空,训练只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