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窗外,傍晚的光线缓缓褪去,只剩余晖斜斜照在老旧的魔导石窗框上。
风带着秋初微凉,掠过堆满公文的长桌,却吹不散空气里沉重的静默。
瑟拉菲娜坐在实木制成的桌前,指尖翻阅着一份份事务单。
修长的手指干脆利落,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压迫感。
这些文件,本该在前任卸任时完成归档,至少交接清楚。
可她接手的,是一堆没有负责人、没有处理进度、没有审批记录的烂摊子。
表面上的交接完成,实际上是赤裸裸的留坑。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艾玛莉亚推门而入,怀里捧着一摞新的流程单。
她脚步略急,声音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不得不汇报的无奈:
“……瑟拉,今天的日常事务记录又送过来了。但、但……前任留下的审批记录,还是没有人确认。”
“下面的学生会干事在等你的说法,他们说……不清楚你是不是打算‘照旧’。”
她语气中的不安藏不住,像是怕这句话本身也是在冒犯。
瑟拉菲娜微微抬眼,目光如冰。
“他们在等什么?等我一个人批完所有学院事务?”
她语气冷静得像在讲课,唯有手指无声地敲击桌面,显出隐隐的不耐。
艾玛莉亚低头收拢手中的流程单,动作有些僵硬。
办公桌两侧,那些以前的成员在懒懒散散的收拾他们的东西。
有人懒散地翻着自己的书本,也有人假装没听到,低头记录什么;
他们小声的耳语,反正很快自己就毕业了。
“新来的,撑不了多久。”
“你说亚修会不会重新夺取这个位置?我并不看好她。”
”嘘,你在说什么呢!再怎么说她也是霍尔顿小姐啊。“
“傻子才会在这时候出头。”
耳语隐约可闻,却没人在她面前正面对抗。
“……所以他们以为,这是场等着我认输的消耗战。”
瑟拉菲娜低声自语,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嘲讽。
她不是没想过这一幕。
只是没想到,会冷漠成这个地步。
艾玛莉亚轻声道:“……要不,先缓一缓?你这么高强度的工作是在把自己当作炼金人偶使唤啊……”
她话没说完,瑟拉菲娜已合上文件。
语气淡漠:
“缓一缓?拖着是没法完成工作的。”
她指尖停在纸张边缘,视线落在空白的签名栏上,静了片刻,像是在短暂权衡。
随即翻过一页,掩去了那一瞬的犹豫。
空气像是静了一瞬,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下一句。
闭了闭眼,她站起身,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办公室,语气不疾不徐:
“从明天起,所有事务流程应该全面公开。
她的话音落下,窗外的风吹得更冷了一些,堆叠的文件边缘微微扬起,像是等着被撕开。”
“谁负责,谁延误,全部公示。”
她顿了顿,语气低了几分,却更清晰:
“学院有眼睛,不是只有他们有嘴。”
空气像是被压住一瞬。
艾玛莉亚抬头,似乎还想劝些什么,但对上她冷静而笃定的目光,只能低声应下:
“……明白了,会长。”
落日的余晖照亮墙上的旧制徽章,像是将新与旧的交锋,映在每个人心底。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但她已经没时间,去等他们心甘情愿了。
——
祈祷室内,白光如薄雾般笼罩四周,冷而洁净。
空气干燥,带着淡淡的魔力过滤剂气味,只有魔绹回路运转时的嗡鸣声填补着空旷。
洛伦站在中央,闭目调息,双臂微张,指尖的蓝紫光线如水脉般缓缓流动。
他照例在做魔绹引导训练,这是每周一次的常规项目。
米妮瓦坐在不远处,翻阅着之前的训练记录,神情平静。
修女助手已离开,房间只剩下她和洛伦,彼此都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片刻后,她站起身,走向检测台,将模式从“基础共振”切换为“深层探查”。
指尖划过光屏时,她随口提醒了一句:
“状态不错,继续保持。”
洛伦微微皱眉,虽然没听出异样,但心底依旧保持着一丝警惕。
魔绹流动趋于平稳,他的精神力开始缓慢扩散至四肢。
就在他达到最佳状态时,屏幕上的波形突然跳动了一下。
米妮瓦凝视着变化,无声地调出深层生理参数。
她看了一眼,语气仍是那样平静:
“身体状况比上次好一点,污染数值稳定。”
顿了顿,她语气一转,像是顺手翻到一页无关紧要的笔记般说道:
“不过……你的生育能力,活性指标远低于正常成年男性标准。”
“按理说不太容易留下什么后代。”
洛伦睁开眼睛,动作一顿。
不是姐们,你到底检查了我身体多少地方啊,这东西都要测的吗?
“……你能不能别一副吃饭顺带聊遗书的语气?”
米妮瓦抬眼瞥了他一眼,嘴角似有若无地扬了扬:
“你这副状态,留下什么遗传,不也是浪费?”
她顿了顿,像在认真分析数据:
“不过也好,至少以后别担心风流过头,祸害了别人生孩子。”
“算是为王国节省了一点不必要的后代管理成本。”
洛伦咬了下后槽牙,嘴角抽了一下:
“谢谢你用统计学的视角送我绝育套餐。”
他心底却莫名空了一拍。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不是“完整的雄性”了?
米妮瓦收回视线,低头记录着检测结果,语气波澜不惊:
“放心吧,这不是今天才开始的。我第一次检查你身体时就知道了。”
“只是之前你没问,我也懒得告诉你。”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合上记录板,抬头看他一眼,语气忽然轻快了几分:
“今天先到这里。”
“潜力挑战周之前,别让我看到你状态下滑。”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留下洛伦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得像吞了一只活蚊子。
“学院挑人看魔纹,不看种子,安心吧。”
医学报告上能不能写‘米妮瓦式人身攻击’一项?
白光渐渐熄灭,只剩回响还在耳边。
洛伦离开了祈祷室。
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个环节,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贞洁。
黄远处钟声响起,昏的光线在他头顶拉出长长的阴影,像是顺带给他盖了块布。
——
雨后的走廊安静得有些过分。
地板残留着潮湿的水痕,窗沿挂着未干的水滴,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气味。
暖黄的微光斜照进来,把墙上的阴影拉得极长。
只有零星几名学生从远处路过,脚步声被走廊尽头的静默吞没。
学生会室。
瑟拉菲娜坐在靠窗的一角,手中还握着未整理完的事务记录。
她低头翻阅着,眉间不觉间又拧了起来,像是刚刚从学生会那摊烂事里逃出来,却又被新的困扰堵在原地。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平缓的脚步声。
洛伦走近,站在她两步之外,没有打招呼,只是淡淡地说道:
“尊敬的学生会长大人,这么晚还不休息,是打算把自己累垮向亚修他们证明自己的努力吗?”
语气不急不缓,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提醒。
“亚修?不用提了,学生会的事,他已经出局了。”
瑟拉菲娜没有抬头,只是翻了一页文件,声音平静: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下周的潜力挑战周成绩。”
她本不想多说,但语气里还是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窗外天色更暗,洛伦轻笑一声,靠在窗边,目光掠过她指尖微微颤动的文件页。
她翻了一页,语气不咸不淡地反击一句,像是借题发挥:
“谁准你不敲门就进来?”
晚风掠过,一旁被镇纸压住的文件扬起响声。
洛伦不为所动,语气更淡了:
“我至少不用管别人欠的债。
你可不一样,文件翻不完,后脚就被之前支持亚修的人写上了‘能力不足’的评语。”
瑟拉菲娜终于抬眼,视线冷淡:
“你倒是很乐于看笑话。”
洛伦笑了笑,懒洋洋地回道:
“那会长大人,挑战可擂台以内定冠军吗?我最近训练得挺拼的。”
“想靠内定,你找错人了,去找亚修。”
洛伦被噎了一下,但很快笑着转了话题,语气带着半真半假的自嘲:
“正事。”
“教授本来想把亚修塞给你,队伍稳,成绩稳,人也顺。”
“结果呢——听说你俩最近……火药味有点重,就调走了。”
他懒散地靠着窗沿,像是顺口带一句八卦,又像是提前宣判:
“所以啊,还是老阵容,雷夫、马尔斯。”
他顿了顿,耸肩苦笑:
“然后——加上我,倒霉的那个。”
“赛制又是双人,那俩家伙跑得比我快。”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我临时救火。”
瑟拉菲娜翻完最后一页文件,淡淡道:
“谁被分给我都无所谓。”
她顿了顿,收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倦意,重新挺直了脊背。
“不过你,真的不怕?”
她声音不重,却像是直指核心:
“潜力挑战周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实力——”
她没说完,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
洛伦却笑着顶了回来,语气一贯嘴硬,胡诌得毫无底线:
“怕啊,怕和你这种跟我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在野外并肩作战、为朋友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
“结果呢?学生会里你连‘朋友’这俩字都懒得提。”
“怕什么?怕我拉低你的胜率吧?”
瑟拉菲娜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没有再解释,也懒得和他辩。
下一刻,她指尖一抬,魔纹流动如空气中无声的斩击,将洛伦毫不留情地卷出窗外。
一股钝痛在腹部炸开,窗外传来一声闷响,伴着花坛里枝叶的碎裂声。
洛伦被甩进湿漉漉的泥土里,花坛边缘的结界悄然闪过一道微光,化解了大部分冲击力。
他趴在花丛里喘了口气,皱着眉翻了个身,好半天才缓过劲。
经过他这一通胡言乱语,瑟拉菲娜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先前那份沉闷与烦躁,像是被这场意料之外的闹剧冲散了一些。
她收回手,神情平静,仿佛只是清理了一个碍眼的噪音。
“……下次进办公室,记得敲门。”
走廊重新归于安静,只剩风声拂过未干的窗棂。
暖黄的光线缓缓收敛,把走廊的阴影拉得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