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慌张撞开房门，视野已浸满了血色。
周身的灵气凝成飓风，白日里杨柳依教授的吐纳法决化作失控的漩涡，虹须藤幻化的长发开出赤红花朵。
“百会穴…气海…我要炸了…师姐...救命……”
求救声被灵气堵在喉间，唐明每踏出一步，地砖便层层碎裂，满载的星砂凝露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溢出，像极了一个溺水之人。
经脉里奔涌的灵气化作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唐明恍惚看见自己皮肤下浮起蛛网般的纹路，就像有一道光源照进了他全身血管里，那是《青冥诀》记载的走火入魔的征兆。他发狠咬破舌尖，血腥在口腔炸开，短暂唤回一丝清明。
他要去找师姐们帮忙，不管是谁，只要发现他的处境他就得救了。
可是弟子居分西厢和东厢，而他偏偏住在离师姐们的西厢隔了几里地的破烂东厢里——这里本来是为了接待外峰访客之用。
那日大师姐以青冥戒律第七条为由把他“流放”至此，此刻却成了咫尺天涯。
唐明顶着经脉的刺痛感，跌跌撞撞地朝西厢跑去，天旋地转的视线里，分不清方向。白天去演武场时记忆中的地砖和回廊，到了夜里成了陌生的景象。
他只觉得回廊在不断地重复，每经过一个回廊，雾气便浓郁一分。直到经过第七个回廊时，唐明的身体到达了极限。他轰然坠地，身体因剧烈疼痛而蜷缩，犹如煮熟的大虾。
“（哼…真蠢，一位穿越者，第二天就领了盒饭…还是被灵气撑死的……）”
唐明自嘲地想着，或许是濒死前的幻觉，他看到雾里浮现出一汪潭水，潭水逆流成瀑，渐渐淹没他的全身，直至把他拽入破碎的裂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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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栽进潭水时，看见一抹轻纱自潭心浮起。
“痴儿，气海岂是饕餮之口？”
女子赤足踏过水面，在灵气洪流即将冲毁唐明的刹那，将柔荑按上他的前胸。
“呼吸。”
清冷声线如清泉般的嗓音荡开涟漪，唐明混沌的视野里浮出朦胧剪影。薄纱披帛垂落池面，未束的青丝如瀑般散落在身后，银月耳坠别置鬓边。
她侧首望来时，左眸盛着千年霜雪淬炼的澄明，右瞳却似封存了万年黑夜凝结的幽邃。
“神仙...姐姐...”
他嘶哑着挤出对女子的第一印象，齿间渗出的血珠，坠在女子腕间玉镯上。
神仙姐姐指尖轻勾，暴走的灵气如倦鸟归巢，在掌心凝成温顺的气旋。
“青冥诀不是这般练的。”神仙姐姐指尖抚过心口的瞬间，唐明感到一股暖流充盈全身，“杨柳依没告诉你，月满则亏？”
剧痛逐渐褪去，唐明惊现自己枕在对方膝头。神仙姐姐的披帛浸了潭水，如皓月般光滑的肌肤在湿透的白纱下若隐若现。
“师...师尊？”唐明突然颤声问道。
神仙姐姐指尖微顿，“这青冥峰上，会为迷途弟子疏导灵气的，可不止一人。”
记忆中的安舒颜端坐寒玉榻，堕月冠扭曲的光线遮去半张面容。因果线缠绕的指尖轻点虚空，镇岳峰的众人便被禁锢到时空牢笼之中。
唐明记得自己跪伏时，瞥见围绕她周身的星砂构成不断变换的星图，如同神祇睥睨宇宙般随意。
而今夜揽他入怀的女子，皓腕玉镯浸着草药香。披散的青丝间缀着耳坠反射的月光，与腮边的梨涡浅笑相印成趣。
“不对...师尊没有神仙姐姐那么温柔。”
“你有多了解你师尊？”神仙姐姐好奇道。
“就见过一面。”唐明在神仙姐姐的灵气疏导下，已经恢复了大半，“但第一次见面，师尊她老人家一个照面就把对面团灭了。这么看师尊一定强得飞起，肯定不是好说话的主。”
神仙姐姐微笑问道，“你似乎很怕你的师尊？”
“那能叫怕吗？这叫敬畏！”唐明的气海已经平息，不好意思再躺在神仙姐姐的膝上，转而坐起身来，与她四目相对，“那天师尊的手就这么一挥呀。”
唐明突然跳起来比划，猛然起身的眩晕感让他差点滑进潭里：“当时三十六把飞剑离我喉咙只有零点零一公分！师尊她老人家抬个手指，唰！那些剑侍就像按下暂停键似的一动不动了。刑律院那老头子感觉都要吓出尿来。”
神仙姐姐突然咳嗽一声，“粗鄙之语。”
“不好意思，有些激动。”唐明挠挠脑袋，重新组织下语言，“这种动辄毁天灭地的大佬，肯定天天板着脸琢磨怎么炸月亮...”
“或许她私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唐明露出原世界里新三国曹操般的笑容，用手指在岸边星砂上画了个火柴人，“您想象下，以一敌百的师尊要是突然温柔一笑...”他给火柴人添上夸张的月牙嘴，“就像张屠夫冲着宠物猪微笑，多惊悚！”
“你...”神仙姐姐一时语塞。
潭水映着星砂流转，唐明大着胆子问：“不说师尊的事了。还未请教神仙姐姐芳名？”
女子玉足轻点水面，涟漪荡起一串上古铭文。那些字符在月下重组三次，最终凝成「晏素素」三字浮立半空。
唐明好奇地触碰水雾组成的字迹，后者因为他的动作而消散于无形。
“神仙姐姐的名字真好看，那么该怎么念？”唐明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不太认识字，只能看个形状。”
唐明确实不认识此界的文字，看那些纷繁复杂的古篆字体就跟老外看中文方块字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神仙姐姐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晏然自若，素心皎皎？”
晏素素赞许地点点头。
“今夜之事...”晏素素顿了顿，“包括这个名字，不得与任何人言说。”
“晏姐姐在躲仇家？”
“疗旧伤。”她梳理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每夜需借堕月泉压制伤势。"
唐明恍然大悟，神仙姐姐兴许是不想被外人打扰。
“我是否也在‘其他人’之列，是否打扰了晏姐姐清修，若我想再见姐姐...”唐明不知是不是刚才灵力暴走的原因，胸口微微发烫，“该去何处寻？”
晏素素摇了摇头，“有缘自会相见，无缘强求不得。”
唐明摩梭着没有胡子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宋凝嫣师姐的神叨叨是不是师承晏姐姐，师尊只是她的挂名师傅。”
神仙姐姐噗嗤一笑，不置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