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还是决定再确认一下。
亥时三刻，她来到弟子居东厢，贴着冷墙屏息时，窗纸正映出宋凝嫣被烛火放大的剪影。
三师妹的帷帽投在窗棂上宛如狐耳，玉瓶与瓷碗碰撞声清脆得可疑。
“这次换了蜜炼手法。”宋凝嫣的嗓音比平日低三度，“可能会有些...滑腻。”
唐明吞咽声突兀地响起：“比昨日的灼烧感好些，但丹田似有蚂蚁在爬...”
“衣服脱了。”宋凝嫣命令道。
窗内传来衣料摩擦声，杨柳依的剑穗猛然绷直。她将灵力注入鉴妖镜，透过砖缝窥见唐明赤着上身，宋凝嫣指尖正游走在他脊椎。
“第七节椎骨...”三师妹的玉笛突然戳中某处，少年闷哼带着颤音，“果然有些滞涩。”
杨柳依只听清了后半句，险些捏碎鉴妖镜。镜中景象被水雾扭曲，只见宋凝嫣俯身时发丝垂落到唐明肩头，唇齿开合间呼出白雾：“忍着点，要进去了。”
“唔！”唐明发出一声闷哼，“比前日...更深了...”随即有规律的拍床声和滋滋的声响交替响起。
“师姐，我要忍不住了。”一段时间后，唐明难受地说道。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宋凝嫣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喘息。
窗外的大师姐瞳孔地震。
她当然不知道宋凝嫣只是将灵气注入唐明的气海，滋滋声是煅体成功后被宋凝嫣灵气逼出体外的杂质，拍床声和痛苦声是经脉排杂质时的刺痛感让他下意识地拍床。
但此时杨柳依满耳都是《南疆禁术录》典籍记载的“玄阴渡阳”禁术。
宋凝嫣的寒髓玉笛正抵住唐明尾椎骨时，门板轰然炸成碎屑。
杨柳依持剑闯入的刹那，恰见三师妹跨坐在少年腰际，素手按着他赤裸的后背。那只抵在督脉的玉笛泛着桃色光晕，在月光下妖异如合欢宗的迷情法器。
“宋凝嫣！你竟然修炼禁术！？”
“？”
大师姐的剑气劈开案桌，满室烛火应声而灭。黑暗中宋凝嫣的帷帽被劲风掀起，少年吃痛的闷哼与布料撕裂声重叠，在杨柳依耳中化作淫邪咒语。
“师姐别...最后一步了！”宋凝嫣徒手攥住「千嶂」剑锋，血珠滴在唐明脊梁骨上竟凝出诡异花纹。这景象落在杨柳依的眼里，赫然又是《禁术录》中记载的“血契成纹”。
唐明挣扎着抬头欲解释，却被宋凝嫣一掌按回床榻：“你先别动！”他整张脸埋进枕头发出呜咽，在大师姐听来简直像被强迫的悲鸣。
“你还给小师弟施了多少禁咒？！”杨柳依的剑尖剧烈嗡鸣。
“师姐，相信我！”宋凝嫣在给唐明施术的最后关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给唐明疏导灵气。
杨柳依几番犹豫，终是选择了信任三师妹。但她的「千嶂」没有回到鞘中，只要三师妹有什么损害小师弟的行为，她便会出手阻止。
好在，看起来三师妹并没有要伤害小师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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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说你只是在给小师弟疏导经脉？”杨柳依目光从宋凝嫣身上移向桑梓夜，瞥了眼案上《百草纲目》里被圈出的“槐花蜜胭脂”词条，“小师弟所有对三师妹的异常行为都是因为那碗锻骨汤里多放了胭脂蜜？”
桑梓夜的药庐里，聚集了唐明和五位师姐妹，此时正在对“杨柳依讼宋凝嫣修炼禁术采补唐明”一案进行终极审判。
桑梓夜指尖银针挑着半片暗红药渣，在烛光下转出琥珀色光晕：“《煅体汤》第七步写的是'凝血草三钱，文火焙至绛红'。”
宋凝嫣帷帽轻纱微颤，玉笛敲击案上《百草纲目》：“我分明按古籍所示取药。”
“问题就出在这里。”四师姐起身掀开药柜第三格，拈起支霜之国产的螺子黛，“二师姐上月偷换标签，把她装玫瑰胭脂膏的格子伪装成了凝血草。”
本来在打哈欠的乐灵犀听到自己被cue，猛一激灵：“什么？竟有此事？”
桑梓夜将药渣浸入玉露，析出细碎金粉：“凝血草焙后应呈鸦青色，而这抹玫红只可能是霜之国胭脂特有的孔雀石粉。”
桑梓夜举起宋凝嫣惯用的捣药杵，凹槽处残留着桃色结晶：“三师姐研磨时太过用力，把胭脂里的蜂蜡都融进药粉了。这捣药杵上的残留便是证据。”
随后让唐明露出锁骨下方的印记，那个当日被宋凝嫣解释为“槐花蜜结晶”的纹路，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愈加清晰。
桑梓夜银针划过唐明锁骨印记，带起缕粉色烟雾：“蜜炼时槐花蜜与胭脂朱砂反应，生成遇体温显色的'赤霞络'。”
“我只是怕《煅体汤》苦，加了点不影响药效的槐花蜜...”宋凝嫣解释说。
桑梓夜耸耸肩：“槐花蜜确实不影响药效，但与胭脂的朱砂搭配，就大不一样了。”
杨柳依剑尖挑起贴在药柜上的‘凝血草’标签，在烛光中映出夹层里乐灵犀的涂鸦，看这'凝血草'标签下，分明写着‘胭脂’二字。
“嘻嘻，二师姐肯定是又悄悄从哪偷来许多胭脂，怕大师姐责罚才把标签换成‘凝血草’。”桑梓云无情地揭穿了二师姐乐灵犀的伎俩。
宋凝嫣夺过药杵砸向乐灵犀，却在半空被乐灵犀的罪炎焚成灰烬：“我说那日药柜怎会飘着胭脂的香味...”
“凝嫣师妹连凝血草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吗？”乐灵犀双手抱在脑后，笑道。
刹那间，药庐里变得寒气逼人，让只有锻体期的唐明冷得直打哆嗦。
“那小师弟的异常行为怎么解释？”杨柳依将他从《南疆禁术录》上看到的和最近观察到的都一一向桑梓夜求证。
这让唐明社死到无以复加。
桑梓夜一阵捣鼓后，将两盏琉璃盏推向众人，盏中液体分别呈现妖异的紫红与温润的桃金：“左侧是南疆'锁阳蛊'的母蛊分泌物，右侧是三师姐药汤残渣，看起来是否相似？”
杨柳依的剑气刺破紫红液体，顿时腾起腥臭黑雾；而桃金液体被刺破后竟飘出槐花香。
“小师弟，介不介意给大家做个演示。”
唐明除了说“随意”还能说什么呢？
桑梓夜以银针引动唐明气血循环，“锁阳蛊会盘踞在气海穴，像水蛭般抽取先天元精。”银针尖端渗出灰黑黏液，“中术者眼底会有蛛网状血丝。”
“蜜胭脂只是暂时扩张眼脉经络。”银针转至晴明穴时带出粉雾，“相当于给视觉蒙上十层鲛绡纱，看谁都自带柔光。”
桑梓夜又补充道：“这段时间小师弟煅体与三师姐朝夕相处，效果更是明显。”
唐明听后将视线从乐灵犀转向宋凝嫣，惊觉仿佛是美颜相机突然打开了滤镜似的，视野极速变成暖色柔光，几乎都要冒出心型粉色泡泡特效。
桑梓夜随后展开《南疆禁术录》图谱，让小师弟掀起蔽膝，继续解释道：“被采补者三阴交穴位会有淤青，如同被鬼手掐过。”
“但小师弟足三里穴泛桃花色，这是过量摄入胭脂里的朱砂的特征。”
“太好了，一切都是误会！”桑梓云举手欢呼，给整场审判做了结案陈词。
所谓的“禁术”不过是李逵李鬼，是爱好恶作剧的乐灵犀与药学不过关的宋凝嫣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
而唐明本人，除了收获一些社死，成为日后众师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倒也没有什么损伤。
至于有没有意外之喜，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