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埃……及人……”
声音像从嗓子深处被抽丝一般拖出来,女孩的脸色几近苍白透明,像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纸。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逐渐涣散,像正在退潮的海水那样一点点流失神采。
她张了张嘴,又试图再说些什么,可气息已经断断续续,连下一个音节都没能完整吐出。下一秒,她整个人一歪,像一块软泥一样倒下去,眼白翻起,呼吸完全停止。
“你啥意思啊?”
还没等沉默持续半秒,一个声音炸开。
“都快死了还在打哑谜?你以为这是在演电视剧?”
说话的是个染着浅红色短发的女孩,她的声音一贯偏大,说话自带情绪波动,此刻更是直接蹦起来,冲到昏迷女孩面前,蹲下身子瞪大眼,“醒醒啊!你话还没说完呢!”
说着,她抬起手,不由分说地开始拍那女孩的脸,先是一巴掌,再是一巴掌,不知轻重。
四周静了几秒,只剩下吊扇嘎吱嘎吱地缓慢旋转着,一副时刻准备停摆的老态。
教室里一股沉闷的热气扑鼻而来,而且四把吊扇里只有最靠近讲台的那一把还在象征性地转动,其余的不是停摆,就是转得比树叶还懒散。风进不来,热出不去,像具膨胀的尸体发出臭味且恶心。
窗户开着,但只有断断续续的微风懒洋洋地吹进来,勉强掀起几张卷边的卷子角,像是掀不起任何实质性改变的象征。地面上散落着几只被踢飞的文具盒和碎纸片,几个座位因为慌乱而倾倒,椅腿撞在地上还留着刮痕。
“行了。”
一个不大却足够压住场面的声音插了进来,把小溪的动作瞬间钉住。
马尾女孩稳步走来,动作利落,没有多余废话,也没有任何一丝情绪波动。她低头观察了一眼倒地女孩的眼白和胸口起伏,又试探性地探了探她的脉搏,神情一如既往地沉稳,似乎早已见惯了比这还糟的局面。
“能不能去看看地面的女孩死没死?或者把这几张桌子拼成床,别干这种无用功。”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垃圾扔了没”一样淡然,但字字带着不容质疑的压迫感。
浅红色女孩被噎住了,动作在半空僵了两秒,最终只好讪讪地缩回手指。她摸了摸鼻子,像是借这个小动作找点台阶下,又低声咕哝了一句:“不就是拍两下嘛……至于凶我?”
她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目光顺势飘向教室另一边。
讲台区域一片狼藉,课桌七倒八歪,有些椅子甚至横躺在地,像是学生集体瞬移留下的残影。角落的水桶斜着倒在地上,里面的拖把还挂在桶边。
浅红色女核眯起眼,视线定格在最角落的那一具身体。
她已经彻底不动了。
那个女孩的身体被从腰间整齐地断开,下半身还卡在后门口,姿势怪异地靠着门槛,而她的上半身却奇迹般地一路爬行到了讲台前方,指尖还停在黑板下,指甲之间带着抓痕和血泥,像是死前仍想写下什么遗言。
“起码还是意志很顽强,能爬这样远……但是不会还。”浅红色女孩咽了口唾沫,语调轻得像说给自己听。
眼睛看到这种场景还是让人犯恶心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呼吸短促,不愿意再承认眼前的画面。
就在这时,外头走廊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声音像鼓点,一下比一下急促。
“砰!”
教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砰!”
门猛地被撞开,门板狠狠撞在墙上,发出一声脆响。就连教室里那把还在苟延残喘的吊扇都似乎被吓了一跳,发出“嘎吱嘎吱”不合时宜的抗议。
一个不足一米六的身影冲了进来。
她像风一样冲进教室,又像突然被谁拉了刹车似的猛地站住,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脸涨得通红。
“老师……那边……不对劲……”她一句话没喘匀,声音断断续续。
“你跑那么快干嘛?差点把门踹下来了。”浅红发女生偏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还带着残留的烦躁,但眉头已经从尸体那边收了回来。
“我问你,老师那边情况怎么样?”
她说话时一步一步靠近小个子女孩,脚步声啪嗒啪嗒地踩在地上。她头发被汗浸湿贴在脖子上,呼吸也比刚才急促不少。
“情况嘛……”浅红发女生耸了耸肩,“有点复杂。”
“有一件好消息,”她稍微顿了一下,“有人亲眼看到凶手。”
“你不会跟我说还有坏消息吧?”悠悠惊讶问。
“叮咚答对,可惜没有奖,坏消息就是,”她装成有奖竞猜主持人有模有样拉长口音就是没有广告插入。“那人刚好就是晕过去的那一个,可爱的亦熙妹子。”
小个女孩看着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卡死。
“小溪你快点救她命!”她差点跳起来,“人工呼吸、心肺复苏,不是都学过吗?你倒是全给我招呼上啊!”
叫小溪浅红色女孩刚想反驳说得人工呼吸跟武林秘籍一样,马尾女孩已经走了过来。
“行啊。”她声音冷冷的,像在某场地杀几十年鱼一样的表情“但问题是,”
她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躺在课桌上的亦熙,语气不疾不徐:“亦熙是肋骨插进肺了。你要是敢给她人工呼吸,那她可能会在你眼前变成一只气球。”
“啊?”悠悠的嘴巴张得老大,脸色瞬间从红转白,像吃某来士的快餐的第二天一样。
她僵了两秒,眼角忽然一抽,瞄到了地板上那条斑斑驳驳的血迹线。
“这是什么?血迹?……呃,等等,那是……”
她视线顺着血迹一路延伸,最后停在黑板下,那副从腰部断开的上半身尸体正仰躺在那里,手臂依旧保持着向前伸展的姿势,像一幅诡异的浮雕。
“啊啊啊啊啊!!!”
她当场失控,往后踉跄一步,撞翻了一张椅子,紧接着整个人扑通一声蹲在地上,抱膝发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喊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想回家。”
她情绪崩溃到极点,一边哭一边呕,呕吐物混着眼泪鼻涕一起掉在地板上,场面一度让人想笑又笑不出来。
小溪原地转了一圈,试图安慰又不敢靠近,手指僵在半空中。
这时,一道熟悉的目光落了过来。
她心中一凛,几乎是立刻条件反射地掉头跑去搬桌子,拼成一张简易床,又小心翼翼地将亦熙抬上去。
她从不知道里从哪里翻出书枕,把它垫在亦熙脑袋下面,然后轻手轻脚地理了理衣服。
“别管悠悠。”马尾女孩站在一旁,声音依然冰冷没有一丝的感情。“你还有魔法可用吗?我的魔法越来越少,只能吊着亦熙一条命。看看能不能让她清醒一段时间,刚刚关于凶手的信息太少了。”
“呃……妹,不对,学姐,我……我没带那件变身衣服。”小溪一边回答一边下意识后退半步,语气就跟期中考忘带文具的学生一样心虚。
“你是猪吗?”马尾女孩直接炸音,“是变身胶囊,不是衣服!”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看见小溪嘴角浮起一丝不合时宜的坏笑,眼神立刻锋利得像刀。
“我就知道。若不是那一天你夺走我大多数的魔法,我早就,我早就,”
“就什么?”小溪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送你过中世纪做烧烤。”
“这,这也不是我想的,就是那天……”
“别说。”马尾女孩冷冷地打断她,“我想办法吊着亦熙的命。你去安抚悠悠吧。”
小溪应了一声,跑到走廊外,蹲下身去。她的手悬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搭在悠悠的肩膀上。对方还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里,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和呕吐物混在一起,地上满是难闻的味道。
“别碰我……我真的……我真的不行了……”悠悠声音发虚,几近崩溃。
小溪讪讪收回手,干咳一声,努力找点话说:“哎呀,没事啦没事啦……你看,虽然我们这边好像死了一个,虽然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但至少亦熙还活着啊。她现在虽然晕着,但你也不去看看她,就算帮学姐搭把手也好。你忘了么?上周你扭了脚,是她第一时间冲上宿舍帮你拿药的,这种程度都比亲妹妹还亲了吧?”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余光偷偷瞄了眼教室里的马尾学姐,明显有些心虚。虽然自己长得像个学生,但语气习惯性跳脱,很怕被学姐一拳打成废人。
悠悠没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看上去像是在强忍。可没坚持几秒,她又开始剧烈呕吐,声音撕裂,令人听了都不舒服。
小溪吓得立刻后退一步,鞋底差点踩进那滩混着黄色的液体里。
“天哪……你中午到底吃了什么?”她低声抱怨,本来差点脱口而出的“你吃了屎吗”也被她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高挑的身影冲了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大长腿。
但她跑得太急,根本没注意地上的状况,一脚正好踩在呕吐物上,“啪嗒”一声,整个人直接滑倒,和地板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呸呸呸,这是什么东西,”她一边爬起来一边吐,抬头看到正在呕吐的悠悠,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恭喜你,也加入呕吐小队了。”小溪干巴巴地评价一句,下一秒自己也差点被味道熏吐,脸色发绿。
“锌子你吐的那是什么玩意啊?”她捂住嘴鼻,话音未落又忍不住想干呕。
“先别管这些!”钟梓筱强忍着不适,一边擦嘴一边说,“我们被困在岛上了!”
空气像被抽空了一瞬间,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就连那台老旧吊扇都像卡壳了一下,发出“咯噔”一声,再次缓慢转动起来。
“你说什么?”小溪几乎本能地问出口,脸还转向地面,身体却已绷紧。
她看了一眼手表,下午3点45。按理说应该已经开始退潮了。
钟梓筱喘着粗气,脸色发白,“我刚去后山找信号,爬到能看到海的地方,结果没看到退潮,反而看到海边那座桥彻底断了。而且,还有一大片乌云压着那边,完全不正常。”
她将手机递给小溪看,屏幕上是一条突发预警推送。
【L市应急管理局提醒:预计将有热带风暴登陆,风力加强,请避开沿海地带,确保安全。】
“你确定不是有人恶作剧?”小溪眼神里还有点抗拒。
“难道我连断桥和风暴都能看错?”钟梓筱不服地顶了回来。
“好问题。”小溪语气没什么底气地回了一句。
“所以我们现在是……”悠悠的声音仍在颤抖,“被困在观月岛上?”
空气仿佛一下子压了下来,沉甸甸地落在每个人肩上。
教室四周是陈旧的水泥墙,墙皮斑驳,角落堆着灰扑扑的清洁工具。窗外天色明显暗了,乌云将阳光完全遮住,光线冷而阴。几张印着“拼搏”、“不负青春”的红横幅在风里摇晃,仿佛在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教室另一侧,谭欢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站在讲台前,手仍扶着贴在亦熙额头上的符纸,目光透过窗户直直望着外面不远处压低的乌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啪!”
教室里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发生什么事了?”小溪猛地转头,心中一紧,隐约担心是不是学姐出事了。
可当她冲进教室,里面却空无一人。
没有谭欢颜的影子,没有任何脚步声,只有那台老旧吊扇继续缓慢转动,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靠……人呢?”小溪喃喃地说。
她转身想说点什么,视线却停在亦熙前方的地板上。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薄得几乎透明的纸。
“这也太薄了吧……边角都对得整整齐齐。”小溪皱眉,蹲下身将那纸片捡了起来。
上面是一行字,字迹熟悉而利落。
“保护好亦熙,三天后我会回来。应该吧?sp:欢颜”
“……哈?”小溪盯着那张纸,嘴角抽了一下,“‘应该吧’是几个意思?你到底是去战斗了还是跑路了?还有这纸到底从哪来的?”
小溪站在教室中间,手里还握着那张纸条,脑子里像糊了一层浆糊一样,思绪混乱。她站在原地发了几秒愣,耳边却莫名其妙地开始注意到那台吊扇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断断续续地转着,好像在提醒她:你还活着。
她低下头,看了看仍昏迷在临时拼起的桌子上的王亦熙。
女孩的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嘴唇干裂,毫无血色,额头上贴着的那张符纸还在散发微弱的灵力波动,说明学姐的魔法暂时还能维持。
小溪蹲下来,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亦熙的鼻息,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她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点,别再乱想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钟梓筱站在门口,手撑着门框,一只手搭在腰上,看起来有点走神。
“我们是不是……真的被封住了啊?”她低声问,眼神游移。
“你才刚反应过来?”小溪皱了皱眉,“你都冲进来说了三遍了。”
“可是我现在才开始觉得后背凉。”梓筱搓了搓胳膊,看了眼窗外,声音也小了下去。
天色早已变得阴沉沉的,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像有人用毛刷蘸着墨汁在天空上胡乱涂抹了一通,大片大片的灰云堆在一起,一动不动,令人发毛。
教学楼另一侧传来“咣当”一声,是窗户被关上的声音,似乎别的班级也察觉到天象异常。
“这是谁啊?”钟梓筱忽然低声问,目光落在黑板前那具上半身的尸体上。
她的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惊恐,更多的是一种迟钝后的钝痛感, 一种认知和情绪脱节的反应。
“什么?”小溪没听清。
“我说……这个人是谁?她好像不是我们班的吧?”
小溪愣了一下,眯起眼仔细看了看那具尸体的脸。
“哦!不知道……她和亦熙一起出现的,应该是新转来的。”
钟梓筱还想再靠近一点确认是用什么么切割的,没想到往下半身走时脚下被地上的一团东西绊了一下。
“啊啊啊啊,”她当场摔倒,直接扑到了尸体上,又是一阵干呕,“我去……又来……我真的快不行了……”
她双手撑地,身子颤抖了半天,嘴里断断续续地骂着,也不知道是在骂地上的东西还是自己。
这时,方悠悠从走廊边慢慢走了进来,整个人的状态还很虚弱,但眼睛渐渐聚焦,看见黑板下那一角,有些迟疑地靠近了一步。
“这是什么?”悠悠指着黑板下方,用血染透纸张
小溪原本正在扶梓筱,一听这话立刻抬头看去。
“我爱你”她我小心翼翼打开纸,这纸的质地跟学姐留有点像。
“我爱你,对不起我不能继续爱你,当初我为成为那个母亲离开你但现在,我又成不了母亲又不能继续爱你,对不起。”小溪连蒙带猜的看完全文。
“母亲什么意思,等等。”小溪好像想到了什么就冲了过来,沿着地上的血迹朝后门那边跑,“不对,那下半身就在这,搞不好还有什么……”
她绕到尸体后半段边上仔细查看,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小声嘟囔“连接输卵管的是子宫吧?”
“但也太诡异了……”她低声道,“子宫居然真的不在了……而且这个连接的位置,像是被外科手术一样切得干净
一团乌云笼罩在这座岛上,这间学校里,也在三个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