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然而,正如俗话中所说的那样: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看着鱼篓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生理与心理的双重作用下,我的额头上已不知不觉布满了汗珠。
泡在水里却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浸湿的【魔法书】、不知道是谁丢在湖里的【阴冷的油灯】、以及看上去就让人莫名心生敬畏的【庄严的宝塔】……
怎么……一条鱼都没上钩啊?
我喘着气,有气无力地呼唤着已躲到树荫底下乘凉的桑尼与斯塔。
“嗯……确实很奇怪呢。我的【雷达】显示湖里面应该有很多鱼才对,可为什么就是不上钩呢?”斯塔托着脸,疑惑地望向湖水。
“先别提那个……露娜钓上来的东西怎么都有些眼熟啊?”桑尼摆弄着魔法书,语气中带着奇怪。“啊,我想起来了!”她猛然抬起头,举起这本书,“这不是我们以前在那座【洋馆】的图书馆里偷偷拿走过的书吗?”
“好像,是的欸……”我看向那本魔法书。有一次我们三个为了寻找【书中的宝藏】偷偷潜入洋馆带走了几本书,但是最后却因为看不懂内容而不得不将其偷偷还了回去……不过,为什么它现在会出现在湖里面呢?
“这么说的话,这个奇怪的油灯我们也见到过呢。”斯塔从鱼篓里拿起油灯。“在魔法森林外缘的杂货店里摆放着一些照片,其中一张就跟这一个一模一样。”
啊,是那个好像叫作“香堂”的杂货店啊……这样说起来,店主人当时貌似还向我们炫耀了一下最近习得的摄影技术,因此我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谈话而不是店里摆放的照片上……
不过,既然杂货店里有关于这个油灯的照片,那也许其实这个油灯本应该在店里才对,为什么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还是说,其实只是因为这样的油灯实际上不只有一件,我们只是碰巧捡到了其中一件?我将拳头抵在下巴上。
真是想不通……
带着疑问,我的目光落到了鱼篓中最后一样物品上——那一座小巧而庄严的宝塔。
“唔,这个……”我把它放在手心,翻来覆去地观察着。“嗯,这个从来没见过呢。”最终我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
“嗯,好像没错。”
“似乎是这样。”
她们两个看了几眼在我手中的宝塔后,也十分干脆地作出了与我一样的结论。
“唔!不对!”桑尼来回盯着我与斯塔,“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沉迷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首要的任务难道不应该是钓鱼吗?”
不,最先把话题带偏的人不就是你吗……
桑尼抓住我手中的钓鱼竿,从头到尾仔细地观察一遍后疑惑地松开了手,“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是钓鱼竿的问题……难道问题出在鱼饵上?”
“我觉得并不是这个原因……相反,奇怪的是,每次钓上那样的奇怪物品时,鱼钩上的蚯蚓都已经不见了。”因此我才不停地往鱼钩上挂新的蚯蚓。
听到我的话后,桑尼却摇了摇头:“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停下来,开始沉思起来。
我看向斯塔,她摊开双手,也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说……”终于,桑尼抬起头,开口道,“钓不到鱼的原因有没有可能是——露娜其实没有把鱼饵挂好?”
“你的意思是说……”我愣住了,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其实鱼饵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挂好,因此,它跟着鱼钩进入水中后立马就从上面掉落了下来……也就是说,露娜实际上一直都在举着没有鱼饵的鱼钩……”桑尼一边解释,一边比划着双手模仿鱼饵掉落的情景。
“也不是没有可能……”斯塔自言自语。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辩解着反驳桑尼的理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又该怎么解释?”
“唔,这确实是个疑点……”她挠挠头,对此也充满疑惑。
我看了看桑尼,又看了看斯塔,面面相觑。
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钓不上来鱼的吗?
我从小铁桶中捏起一条蚯蚓,像之前一样把它穿到鱼钩上。
“似乎没什么问题啊……”
“干脆,”桑尼抓住鱼钩,然后抓起好几条蚯蚓,一只一只地全部挂了上去,“把鱼钩全部铺满,这样就肯定不会让鱼饵跑掉了。”她叉起腰,看样子对自己想出的办法十分得意。
“这样做会起效果吗……”我颇为无奈地看着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曾是鱼钩的鱼钩,语气中带着不情愿。
“哎呀,先尝试一下啦,目前只有我的解释可能性最高,对吧?”桑尼反问道。
我向斯塔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斯塔却缓缓地点点头:“先试一试这种方法吧……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就只能重新再想办法了。”
好,好吧……我无奈地叹着气。
其实,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却一无所获,我本来是想休息一下来着……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任由她们两个走回了树荫下的阴凉处。
实际上,关于为什么没有鱼上钩的这个问题,我心中也有一个莫名的猜测:它们是故意不上钩的。但是因为这个想法太过离奇,我并没有把它说出来……
我望向已许久没有泛起过波纹的湖水,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钓鱼竿。
不管怎么说,眼下只能先尝试一下桑尼所说的办法了……不知为何,我倒觉得,这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就像斯塔所说的,如果这样还是不奏效,那就只能先【告一段落】了。
我用力摇摇头,将在燥热空气中产生的各种胡思乱想甩出脑海,随后,伴随着一道声音比之前小得多的呐喊,我将挂满鱼饵的鱼钩用力抛入水中。
接下来就只能等待了……
我百无聊赖地移动着视线,不时调整着酸楚的
站姿。
说实话,刚开始时,钓鱼确实很令人兴奋;可一段时间过后,我才发觉出这项活动的无聊与劳累……主要还是头顶炽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太阳的缘故。
如果拿来了帐篷就好了……仔细一想,这一次出来钓鱼的确准备得很不充分,跟往常一样心血来潮就迫不及待地行动了……我们貌似都忽略了,钓鱼是一项需要充足准备与耐心的活动才对。
如果拿来了帐篷就好了啊……我叹着气。最好还能再搬来一把椅子。如果早知道现在我会这么渴望这些东西,之前来的时候就算是我来搬着也心甘情愿啊……
我想起在树荫下乘凉的桑尼与斯塔,却懒懒的、没有力气再转过头去看她们了。
也许,面对这样的好天气,出来野餐才是正确的选择?
跟桑尼与斯塔一同坐在树荫下面,一边眺望、
欣赏着美丽的雾之湖,一边惬意地聊天、嬉笑……听起来就让人向往。
虽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象着三人一同郊游、野餐的情景,身边没有什么蚯蚓、鱼篓、麻绳,而是摆放着水果、茶杯、风车和……
鱼!
几乎是在一瞬间,我本能地握紧钓鱼竿,绷紧了身体。
不,不是想象中野餐上的鱼,而是此刻就在我手中、正于鱼钩上挣扎的鱼!
我刹那间回过神来,用一定的力度拽着钓鱼竿,内心的激动与喜悦油然而生。有鱼上钩了!桑尼的想法是对的!办法真的起作用了!
我张开干燥的嘴唇,想要呼喊桑尼和斯塔,不过由于在太阳底下待了太久的缘故,声音都变得微弱、干巴巴的了。
正当我舔着嘴唇,深吸一口气,即将发出一声兴奋的呐喊的时候,此时,我绝对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钓鱼竿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把我往湖水中拉,虽然我已经摆好了发力的姿势,但对方那巨大的力气完全不是我可以比拟的……!
“桑……噫啊!!!”
以我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支撑得住,那股力量猛然夺走了我手中的钓鱼竿,然后通过绑在上面的绳子,顷刻间使我双脚离地,拉着我在空中朝湖面飞了过去!我脸上的喜悦瞬间变换成了惊恐。
好痛!
“露娜!……”从我的耳畔传来了桑尼与斯塔焦急的大喊,可是,在已经乱成一团的思绪中,我根本没有去注意的时间。
绳结!
我绝望地意识到,在这种一条手臂被拽着导致整个身体都飞起来的情况下,另一只手根本不可能够得到绳结……
不要——
巨力的方向明显改变了。在拉力的作用下,我迅速下坠,眼眶里已沁出了恐惧的泪水。
钓鱼竿眨眼间没入了湖水,湖面与我已近在咫尺。我用尽力气,艰难地把头转向岸边。一瞬间,我看见了焦急、震惊、恐惧、悔恨的她们两个。她们正全力朝这边奔来。可是……
桑尼,斯塔……
“咕嘟!”
我重重坠入湖中。湖水涌向我的鼻子与耳朵,刚开始时竟然有些温暖,可随着下沉,冷冷的湖水便压迫着我的全身……
难道,我就要在这里……
我绝望地缩起身子,不知为何,手上的拉力减小了,可这依旧于事无补。周围貌似有什么东西在游荡着。
我在黑暗、冰凉的湖水中竭尽全力睁开双眼,试图一睹在这不幸的一天中,夺走不幸的我的性命的神秘生物的真正面目。
然而,在一片黑暗中,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正向我游过来、长着不属于鱼类的肢体的令人胆怯的阴影。
啊啊……
原来,从未被见到过的雾之湖中的神秘水怪,真的是存在的啊……
咕嘟……
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
…
……
……
“露……”
我的身体听到了什么声音……
“露……”
“露”?是什么东西……
我这是……死了吗?……
“露娜!……”
露娜,露娜……
这是我的名字!
我颤动着,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紧紧发力。
好难受……痛苦……
在痛苦中,我的思维渐渐明亮起来。
喉咙……鼻子……
水……
“咳啊!咳——”
我逐渐恢复了知觉,与此同时,我才茫然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剧烈地咳嗽着。
耳边好像很嘈杂……
我大口呼吸着,慢慢、微微地睁开双眼。
我这是……没死?
在呆滞的视线中,我渐渐注意到了一左一右两个身影。
“咳!……” 刚想要开口说话,我却再次咳嗽起来,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
“露娜醒了!露娜!”似乎很惊喜的样子。
啊……原来我真的没死啊……
直到此时,我才完全意识到了这一点,思维也真正运转了起来。
“桑尼……”我喘着气,感觉嗓子又痒又疼。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声音中带着担忧。
“斯塔……”我呻吟着。实际上,我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全身上下都很痛啊……
我叹了一口气,再次睁开双眼。这一次,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清晰的、熟悉的面孔。
“呜哇——露娜——”桑尼俯下身子紧紧抱住我,哭喊起来。
“咳,这是在干什么……”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树荫下,头枕着自己的帽子。而她们两个则跪坐在我旁边。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露娜再也醒不过来了。”斯塔捂着胸口,后怕而又放心地喘息着。
呃,这种说法好像很不对劲啊……
我沉吟着,迟疑地说:“我是不是……掉进湖里面去了?”
“对呀!”桑尼擦着眼泪,用力点点头,“我们真的担心死你了——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犹豫着,说:“应该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鱼吧?它的力气太大了,一瞬间就把我甩上了天……”
还是不要告诉她们我在水下看见了什么吧……
“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那条绳子真不是一个好主意……”桑尼懊悔地说。
“实在是很抱歉……”斯塔内疚地低下头。
“没,没事的啦……”看到她们低落的样子,我连忙出声安慰她们,“我们又不能未卜先知……再说了,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依然是安然无恙的……嗯?”说着说着,我愣住了。
“既然我被绳子缠住掉进湖里了,那,我又是怎么得救的?”
“啊,我都忘了说了!”桑尼急切地说,“你溺水之后,是一位好心的妖怪把你救了上来,我们才把你抬到这里,等待着你苏醒。”
“那位好心的妖怪现在正在湖边呢。”斯塔补充道。
“好心的……妖怪?”我奇怪地问。
“对呀!我和斯塔慌慌张张地把你抬到这里,给你做心肺复苏,还没来得及给人家道谢呢!”桑尼理所当然地说着某个道听途说来的专业术语。不过,让我在意的是她后面的那句话……
“那……既然我已经醒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道谢吧?”我伸出双手,让桑尼和斯塔把我拉起来。
“嗯,现在就去吧。”她们点点头。
然而,令我有些无奈的是,她们两个一左一右紧紧搀扶着我,似乎是生怕我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样……
我挣脱开她们的搀扶,活动着身体,向她们展示着。“好啦,真的没问题啦,这不还是好好的吗?”甚至还蹦蹦跳跳地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
没想到,看着我努力向她们展示健康的样子,她们居然朝我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唔……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从前的露娜可不是这样活跃到奇怪的程度……”桑尼小声嘀咕。
“确实……感觉有点像是把脑子泡坏了……”斯塔也窃窃私语。
呃!……
我涨红了脸,只得停下来,无奈地与她们一同走向湖边。
然而,湖边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呃,那个好心的妖怪该不会先独自离开了吧……”我小心翼翼地说出心中的猜测。
“不大可能啊……究竟到哪里去了呢?”桑尼用手托着下巴,看起来也颇为不解。
突然,斯塔举手指向某处,大声说:“看那儿!”
闻言,我和桑尼望向她指着的地方。只见在一片离湖岸有一定距离的湖水中,白色的气泡正不停地从中间冒出来,看上去在表面平静的湖水下隐藏着什么东西……
这,这是“好心的妖怪”?不,不可能吧……我莫名不安地咽下一口口水。不知怎的,在水下昏迷前的一瞬间最后看到的东西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还是说,这难道是……我紧紧抓住了衣角。
正当我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一片水域时,异变突生!水域猛然炸开,掀起一大片白色的水花,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水面下冲了出来……!
“噫呀!”我条件反射般向后倒退几步,瞪大双眼,紧张地左右张望着。发现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之后,我才稳下心来,朝着湖面定睛一看——在这个瞬间,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在那里的居然是!——
“欸嘿,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在水中朝我们微笑着的,是一位身穿带有各式奇妙点缀的绿色和服的少女;如波浪般湛蓝的卷发随意却不凌乱地垂落在她的面颊边。然而,最令人注目的是,在她的面颊两侧并没有与人类相同的耳朵,取而代之的,则是像鱼类一样的薄薄的鳍状物。
这,这是……
“哎呀,原来你在这里呀。”桑尼露出开朗的笑颜,然后把头转向我,“露娜,她就是那位‘好心的妖怪’。”
“你好呀,已经醒了吗?”好心的妖怪小姐微笑着看向我,我连忙点点头。
“嗯,嗯……已经没事了……”
我深吸一口气,随后庄重地朝妖怪小姐鞠躬。“十分感谢您的出手相助,不然的话,我可能就要丧命于此了……”说到这里,我不禁又有些心悸……
“没关系啦,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妖怪小姐摆摆手。她顿了顿,接着说:“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是若鹭姬,是人鱼妖怪哦。你们叫我若鹭姬就好。”
听到她的话,我们三个惊讶地出声:“欸——”
“居然是人鱼吗?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人鱼耶。”桑尼握起双拳,惊喜地说。
“确,确实没有料到……这么说来,我在水下看到的就是……”“就是我哦。”她笑着点点头。
原,原来如此……我昏迷前看到的东西并不是什么水怪,居然是人鱼啊。
“唔……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鲛人呢。”斯塔仔细地观察着她,说道。
“鲛,鲛人……”若鹭姬小姐的头上冒出了汗珠,“我,我也从来没见到过这种东西呢……”她干笑着。
“请问,”桑尼举起一只手,充满期待地说,“我们可以看一下你的尾巴吗?”
“唔,当然没问题呀。”若鹭姬小姐抚着头发,看起来十分乐意。她指着一处有着一块大石头的岸边,说:“这里不太方便,我们就到那里去吧。”
“好——”我们三人齐声应答。
我们三个一边朝着约定的地点走去,一边回头观望着若鹭姬小姐。只见她在闪亮的湖水中轻快而又敏捷地游动着,一会儿绕着弯道加快速度带动起一道激流,一会儿又慢悠悠地放松着身体在湖水中自在地畅游。灰蓝色的下半身不时隐隐约约地于浅浅的水面下显露出来。
我们走到大石头旁边时,她也刚好到达了这里。
“怎么样,我游得还不错吧?”她笑着将湛蓝的发丝捋到肩膀上。
“真是太完美了!”“像真正的鱼一样呢!”我和桑尼握起双拳,惊喜地赞叹着。
“好漂亮!”斯塔合上手掌,眼睛闪烁着光亮,似乎是被若鹭姬小姐游动的样子迷住了。
听到我们的赞美,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面颊。“哎嘿,也不用这么夸奖……”
“好想在家里面养一只!”斯塔接着说,充满期待地盯着若鹭姬小姐。
“呃……”我和桑尼无语地看着她……
“这,这种事情,是不可以的啦……”若鹭姬小姐的动作停住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她头上的汗珠冒出来得更多了……
她又捋了捋头发,游到大石头旁边,双手扶着石头,在水中轻轻一跃,随着“哗啦”一声,便坐到了这块石头上。此时,她的下半身完全展现在我们面前——自她的腰部开始,以下的部位逐渐从人身变为了巨大的鱼尾,灰蓝色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喔——哇——”我们三个惊叹着,细致地观察着若鹭姬小姐身为人鱼的下半身。
“唔,看倒是可以,不过不能摸哦,如果有人摸我的身体的话我会感到很痒的啦……”她补充道。
“好,好吧……”原本十分好奇的桑尼不禁悻悻地收回手,打消了内心的念头。
耐心地等待到我们三个满足了好奇心之后,若鹭姬小姐便把整条尾巴放回水中。她保持坐姿时,这块石头的高度刚好可以让她的尾巴浸在水里。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雾之湖里面竟然栖息着人鱼呢。”桑尼挠挠头,开心地说。
“嗯,确实是这样呢。”若鹭姬小姐点点头,“这件事一直鲜为人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雾之湖大多数时候都被浓雾笼罩着,因此很少有人见到过人鱼的踪迹啦。”
她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不过,在浓雾散去的时候你们刚好来到了这里,也确实很巧呢。”
啊,这其实应该归功于天狗的报纸……
“那这么说来,在这个时候刚好碰到了若鹭姬也是一件很巧的事呢。”斯塔笑着开口说。
“啊,关于这个——”若鹭姬小姐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甩了甩尾巴,“其实,从一开始你们走近这片湖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们——毕竟在人迹罕至的雾之湖出现的人是非常显眼的。之后,你们的活动我也看在眼里,因此,当你们遇到突发情况时,我才能立刻赶过来进行帮助……”
“原来是这样啊……”我不禁开口说。这么说来,其实若鹭姬小姐一直都在观察着我们,因此实际上并不存在“因偶然获救”这件事……不知不觉中,我心中残留的不安渐渐地消失了。我向若鹭姬小姐投去感激的目光,她微笑着与我对视,似乎看透了我的内心所想。
“原来如此……”听到若鹭姬小姐的话,斯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既然若鹭姬小姐一直在旁边观察着,请问若鹭姬小姐知道露娜刚才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吗?”桑尼不禁问道。
若鹭姬小姐沉吟着,开口说:“嗯……我也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会遇到那个‘大家伙’……”
“‘大家伙’?”我们三个异口同声。
她点点头,缓缓地说:“在雾之湖中不仅存在许多普通鱼类,还生活着一条巨大的鲶鱼,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被你们吸引了过去,才让你们陷入了危险……”
“唔,这个……”桑尼低下头,戳着手指,“恐怕是我的缘故吧……我在鱼钩上挂满了好吃的蚯蚓,也许大鲶鱼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吸引过来的……”
若鹭姬小姐接着说:“看到你们陷入危险之后,我立刻游到湖中央,万幸的是,那条大鲶鱼的目标只是鱼饵,因此,我在水下解开了捆绑的绳子,便毫不费力地把你救了上来……”
听着她的叙述,我们总算搞懂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钓鱼竿呢?绑在我手上的钓鱼竿之后去哪里了?”我伸出一只手,上面红色的勒痕清晰可见。
“很抱歉,在仓促中,我只好先救下你。估计现在那根钓鱼竿已经被大鲶鱼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若鹭姬小姐歉意地摇摇头。
我连忙摇头,说:“若鹭姬小姐及时救了我,我连感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需要你道歉……”
“就是就是,在我和桑尼都无能为力的时候,若鹭姬小姐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其余的小事在这件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斯塔点点头。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啦……”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唔……”桑尼低着头,沉思着,“可是这样的话,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通。”她抬起头,困惑地摊开一只手。
“嗯?哪件事?”我们疑惑地看向她。
“露娜陷入危险的原因是挂满鱼饵的鱼钩吸引来了巨大的鲶鱼,而在鱼钩上挂满鱼饵的原因是正常的方法钓不到鱼,也就是说,钓不到鱼这件事才是一连串事件最初的起点,”桑尼努力向我们解释着,“可是,这一件事又是什么导致的呢?”
听着她的发言,我和斯塔陷入了思索。
“我想,答案就在那里。”若鹭姬小姐沉吟着,伸手指向斯塔手中的鱼篓。
“欸?”我们抬头看去,鱼篓里只有我之前钓上来的各种奇怪物品。“这是什么意思?”
若鹭姬小姐望向水面,徐徐开口:“我猜,鱼儿们不上钩,并不是因为钓鱼竿自身存在什么问题,也不是鱼饵不够吸引它们,真正的原因或许是,它们是‘故意’不上钩的。”
“欸,欸?”我们三个都愣住了。
她轻轻摆动着灰蓝色的尾巴,接着说:“长年累月被浓雾笼罩的雾之湖极少有人涉足,即使冒险进入,也难以深入到更加深处的区域。因此,在这种几乎不被人类活动影响的情况下,雾之湖中的鱼类自由、繁荣地发展着,与此同时,它们的‘灵性’也不断增长——‘万物有灵’便是对这种情况的最好阐释。不过,虽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雾之湖一直是人迹罕至的,但在极少数情况下,仍有极个别的人类活动对雾之湖造成了一定影响——比如说,钓鱼之类的活动。我想,正是这些极少数的个例,让雾之湖中的鱼儿们认识并记住了这些会干涉到它们栖息的行为。也许,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你们一直空手而归……”
我们三个倾听着她的描述,久久无言。
“事,事实原来是这样的吗……”我畏缩地握起拳头。“鱼类的智慧不断增长,甚至已经聪明到了主动避免被人钓上来?……那,如果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的话……”
“不不不,不会发展到那种程度的啦。”若鹭姬小姐连忙摆摆手。“就算再有灵性一些,鱼类终究还是鱼类,是不可能发展出来那么高的智慧的啦,只能说……在钓鱼的时候变得更难上钩了一些?”她歪了歪头。
“如果智力真的出现进一步发展的话,最多大概率也只会变成某种妖怪吧?比如狼会变成狼妖,猫会变成猫妖之类的。”她补充道。
“等等等等,”桑尼再次举起手,“这些都比较好理解,这样一来,鱼不上钩的原因被解释清楚了,可是,这些被我们钓上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又该怎么解释呢?”
若鹭姬小姐将手抵在脸颊上,想了想,问道:“你们知道海豚吗?”
“海豚?”我们愣住了。
“啊,这么说来,我在杂货店里确实看到过有关海豚的书……这是一种鱼类吧?”我的语气中带着一些不确定。
“是的,”她点点头,“海豚是一种很聪明的鱼类——也许比雾之湖中的鱼类还要聪明得多。它们有着一种小习性,便是时不时寻找、收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从而把它们收藏起来。在它们收集到的东西中,其中也不乏一些珍贵之物。我想,说不定雾之湖中的鱼类也具有与海豚类似的习性。你们钓到的那些奇异物品多半是它们四处收集过来的吧。”
“要收集的话也只能在水里收集吧?可这些东西又是怎么落入水中的?”斯塔不解地问。
若鹭姬小姐摇摇头,说:“抱歉,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些物品并不是它们日积月累收集起来的,而是在【某个时间点】以后才被发现的。唔,我想想……说起来,有一件事令我有些在意……几周之前的某一天,貌似有一个人从湖面上经过,【那个人】好像丢下来过一个包裹……我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联系。”
“一个人,丢下来了包裹?”我和桑尼的头顶冒出了问号。
“也许不是丢下来的,而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呢?”斯塔好奇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唔,也有可能……”若鹭姬小姐缓缓点点头,“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只是最近发生过的一件有些奇怪的事而已,当时我也只是远远瞥见了一点点、没有过多在意,因此,我实际上也不能确定‘有人掉下过一个包裹’与‘鱼儿们最近收集到了宝物’这两件事究竟有没有联系。”
“好,好绕……”桑尼扶着额头,眼睛似乎快要变成了圈圈。
“至于鱼儿们为什么要把这些物品挂在鱼钩上……”若鹭姬小姐把手伸入流动的湖水中,轻轻地露出微笑,“用收集来的物品吸引钓鱼者,让钓鱼者误以为继续钓鱼就可以得到宝物,如此一来就能够给它们投下更多的食物……我想,它们也许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把这些对它们来说实际上没什么用的物品,轻而易举地交给了你们吧?”
“啊,一条蚯蚓和一件宝物完全不是相同的价值吧……”我从鱼篓中拿起一座小巧的宝塔,小声说。
“好笨哦——”桑尼一只手指向湖面,一只手捂着嘴笑起来。
“毕竟它们也没有那么聪明嘛,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东西。”若鹭姬小姐笑着看向桑尼。
“原来真相是这样啊,怪不得我【看到】有不少鱼聚集在露娜下钩的地方不离开呢,原来是在等待食物啊。”斯塔也笑起来。
“哈哈哈哈……”
……
……
美丽的雾之湖,一如之前一般光彩夺目,而照耀着它的光芒,却已经从高洁的午日变成了绚丽的夕阳。不知不觉中,畅游的鱼儿从湖面回到了湖底,翱翔的飞鸟也从天空回归了林间。傍晚的雾之湖,似乎真的安静了下来。
湖边只有我们的说说笑笑。
经历了一天的波折,遭遇了连续不断的起起落落,此时心中剩下的,只有释下重负般的轻松与自然。
“是吗,你们原来住在神社吗?”若鹭姬小姐摆动着尾巴,惊奇地问。
“当然啦,我们跟神社的巫女可是好朋友哦。”桑尼自信满满地抱起双臂。
“真是厉害啊,居然能跟那位巫女成为朋友……”
“今天也是又交了一位朋友呢。”斯塔微笑着合上手掌。
“欸?我吗?”若鹭姬小姐惊讶地指指自己,“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过路妖怪啦……”
“并非如此,”我盯着若鹭姬小姐的眼睛,缓缓说道,“在危险的时候帮了我们大忙、向我们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与我们一起愉悦地聊天……在这一分一秒的层层推进中,若鹭姬小姐已经成为了我们眼中一位无比珍贵而特殊的朋友——对吧?”我把视线转向桑尼与斯塔,她们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好,好吧……既然都这么说了的话……”若鹭姬小姐不好意思地戳着手指。她抬起头,十分害羞地说:“我很荣幸哦……以前基本上没有人来找我交过朋友的……很感谢你们!”
她跃入水中,溅起的白色水花在绚丽的夕阳下熠熠生辉。我们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在异彩闪烁的雾之湖中优雅而又充满喜悦地舞动游离、飘然于世……
少时,若鹭姬小姐渐渐游回来,浮在湖水中。
“不好意思,一时间太过高兴,有些得意忘形了……”她慢慢下沉,把嘴巴藏在水下,只留一双眨着的眼睛看着我们。
“没关系,若鹭姬小姐在湖水中舞动的身姿很美丽哦。”桑尼毫不吝惜地夸赞着。
“不管看多少次都记忆犹新呢。”斯塔微笑着,模仿若鹭姬小姐在水中畅游的样子轻轻转了一个圈。
“好,好啦……”晚霞映照在若鹭姬小姐的面颊上,使她的脸变得红扑扑的。“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吧?”
“是啊……”我轻声说着。
“嗨呀,”桑尼露出一颗小小的尖牙,“虽然今天是结束了,但是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一起玩呢!”
“没错,”斯塔点点头,“以后我们会常常来雾之湖跟若鹭姬小姐见面的哦!”
“哈哈哈,也是呢。”若鹭姬小姐笑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举起一只手,轻轻摆动着。
“那么,今天就再见了哦……”
见状,桑尼与斯塔也挥动起了手臂。
“再见啦。”“下次见。”
“嗯,再见……”若鹭姬小姐也朝我们挥着手,在绚烂的阳光下,在闪亮的湖水中,静静地目送着我们……
……
……
……
……
后记:
夕阳渐落,红艳的光芒逐渐被掩盖在群山之后,四下里十分宁静。
我们行走在森林的树荫之下。
“今天可真是收获满满呢。”桑尼举着鱼篓,里面的东西不时随着晃动咯咯作响。
“不仅收获颇多,还认识到了一位人鱼小姐呢。”斯塔轻盈地行走着,看上去也十分心满意足。
“是呀……交到了一位新朋友呢……”我轻声说着,一股暖意从我的心底涌起。
“这些宝贝以后就是我们的了哦。”桑尼从鱼篓中拿起那件油灯,开心地观察着。
我和斯塔也各自拿起宝塔与魔法书,不时摆弄着。
“话说——我们也不太懂这些东西究竟怎么用欸。”斯塔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说。
“唔,也对呢。”桑尼用手抵住下巴。“要不我们现在去找魔理沙小姐吧?她说不定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用。”
“现在有些晚了吧?……”我有些迟疑。
“嗨呀,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只是问一下这些道具的用途而已啦。”桑尼改变了行走的方向,朝着魔理沙小姐的家奔去。见状,我和斯塔不得不快步跟上。
“慢,慢一点啊……”我微微喘着气。
“就是就是,魔理沙小姐的家又不会跑掉。”斯塔笑呵呵地说。
“正是因为天马上就要黑了,才要跑得快一些啊!”桑尼回过头,欢快地朝我们说,然后把头转回去。
突然,她放慢了速度,直至完全停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儿就撞在了她身上。
“唔……怎么了?”我扶了扶帽子,抬起头。前方就是魔理沙小姐的家了。
“没有火光耶……”桑尼把头转过来。我这才注意到,魔理沙小姐家的窗户黑漆漆的。
“呃,不在家吗……”我与桑尼面面相觑。
忽然,斯塔举起一只手,指向某个方向:“咦,那里好像有人……”
我们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确实有几个阴影在那儿,因为天已经黑下来的缘故,我们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
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说话声,几个阴影缓缓朝这边靠近。近距离站定之后,我们才看清楚了来人的衣着样貌。
“咦,这不是平时经常跟魔理沙一起玩的小妖精们吗?”其中一位我们比较眼熟的人不禁出声。
“这,这不是洋馆里的魔女吗……”桑尼靠近我和斯塔,压低声音。
“请问,你们手中拿的东西是……”一位好像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剑士打扮的少女紧紧盯着我们手中的物品。一团白色的灵体依附在她身边,给人带来的感觉莫名不太好……
“她的身边有幽灵欸……”斯塔凑到我耳边。我们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阴影中的最后一人打量着我们,挑起眉头。她身穿一件深灰色的裙子,头顶上有着一对圆滚滚的耳朵,看起来似乎是某种不知名的妖怪。
“喂,你们几个跟【那家伙】很熟吗?居然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们保管……”妖怪小姐眯着眼睛看向我们,语气中不知为何带着几分不善。
“‘那家伙’,是谁……”桑尼尝试着提问,可是却没有得到回答。
“请问,你们手中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剑士小姐认真地看着我们。
“这,这些东西是我们捡到的……”从湖里……面对对方三人狐疑的目光,我的声音不禁越来越微弱。
然而,一旁的妖怪小姐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哎,这种理由我都听过好多遍了,无非就是想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突然,她话锋一转,冷声发问:“说吧——交出来还是不交?”
我们三个愣在原地。“诶?为,为什么——这些东西可是我们……”
“哦——那看来是不交了。”没等我们把话说完,妖怪小姐就出言打断了我们。我们刚想继续开口解释,却只见她举起一只手,大喊道:“小的们,上!”
“吱吱!”“吱吱吱!”“吱!”“……”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十几只灰色的老鼠从她身边钻出来,吱吱叫着气势汹汹地朝我们扑过来。
“噫呀!!——”桑尼惊慌地尖叫起来,用力推了我和斯塔一把,“快跑啊!!”
我慌忙转过身,刚想向前迈出一步,右脚却被左脚绊住,导致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哎呦!——”
桑尼连忙把我拉起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呀!”
“可是,宝物——”刚才摔的一跤使我不禁松开手,原本拿在手中的宝塔飞落在了远处。
“还管什么宝物?她们就是冲着宝物来的!”桑尼焦急地大喊着,将油灯用力一扔,随后拉着我朝着回家的方向狂奔起来。“当务之急是赶紧跑掉啊!”
“哈哈哈,快跑呀——”斯塔紧跟在我和桑尼的身边,看上去十分欢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手中也变得空空如也了。
……
……
跟着桑尼与斯塔穿梭在已经黑暗下来的森林中,我大口喘着气,想说的话一句也吐不出来。
我们,真的有那么害怕老鼠吗?
耳畔除了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剩下的只有一片寂静。马上就要走出森林了。
我放慢脚步,抬头望去。
一轮淡黄的明月高悬在没有树丛遮挡的清新的夜空中,柔和的光芒轻拂着周围如一层薄薄黑纱般的夜幕。那里刚刚好是我们的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