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蒂丝……伊蒂丝!”
谁……?
头好晕,好沉。
脑海中的记忆在混沌中破碎。
头痛欲裂。
艾德加浮沉于波涛汹涌的记忆之海,漆黑的风暴裹挟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光,白光,温暖的光。
遥远而沉闷的一束光穿过记忆的碎屑,温柔慈爱的声音包裹住了他,在气泡中激起回声,就像来自于遥远记忆中的童年。
那是母亲的呼唤。
艾德加感到很安心,但……
伊蒂丝是谁?
闪耀着白金幻光的气泡慢慢消融,黑暗侵蚀了一切。艾德加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然后是皮肤与粗糙衣服的触感,是四肢与坚硬表面的磕碰,是酸疼的脖子,嘎吱作响的骨骼,是饥饿,是疼痛,是项上那颗沉重的头颅,和同样沉重的眼皮。
艾德加缓缓睁开了眼,但也只是从一片荒芜的黑暗世界,来到了有一丝光亮的昏暗世界。他四下摸索着,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
阴暗逼仄的牢笼挤压着他,让他只得蜷缩在狭小的空间中,四肢得不到舒展,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折叠着,就连微微起身,也会给把头磕得吃疼。而在这狭长牢笼的尽头,摆放着特制的干粮和瓶装水,是放弃了味蕾体验,只为吊人一口命而特制的存在。
艾德加认识这里,这是捕奴队用来惩戒那些不听话的懦夫们所启用的特殊装置,对于这种小儿科,他只需要一用力……
手上传来的剧痛打断了艾德加的思绪。
不对劲——!
系统!
系统?
没有任何回应,这是从未有过的异常情况,唔……!
笼子颠簸着,好像路过了一段极不平整的地面,但总有些违和。
在一片寂静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作响。
声音呢?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外界的声音传入,只有笼子内逐渐焦急的呼吸与心跳。
愤怒、疑惑、恐惧……种种情感萦绕在艾德加的心头。
为什么会昏迷?为什么会在捕奴队的笼子里?圣女湖的那道金光后究竟发生什么……
……
……捕奴队?
乒——!
艾德加一拳砸在笼壁上,他的怒火回荡在牢笼中。他憎恨捕奴对那帮只会偷袭的卑鄙小人,更憎恨数月前轻易相信捕奴队那个王八蛋的自己。
手很疼,但不重要。
紧接着是第二拳。
一群使用陷阱的王八蛋!
第三拳,他咆哮着发出怒吼!
**,杂种,狗娘养的卑劣玩意儿!
第四拳、第五拳,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滋养着他的愤怒,哺育着他的仇恨,他嘶吼着,怒骂着!
打穿它!打穿它!
第六拳、第七拳、第八拳……
一拳更比一拳用力,一拳更比一拳剧痛,他的眼里布满着血丝,嘶哑的声带向着铜墙铁壁的巨人发起冲锋。红肿,淤青,弥漫的血腥味儿,咬破的嘴唇,这些都不重要,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出去!
牢笼纹丝不动,艾德加已经消耗光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他沙哑的咽喉已如破烂的巨洞,有气无力地露着嘶哑的风。他瘫坐在地,怔怔地盯着前方。笼壁上的鲜血已然干涸,他的嘴里、鼻腔、任何有知觉的地方,却又都有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
艾德加累了,他闭上了眼睛,想要睡一觉。世界却又在此刻吵闹了起来,他以前从未注意到过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开启了交响乐,心跳声,呼吸声,身体挪动的摩擦声,每一下都刺激着他的神经,闭上眼和睁开眼是一样的世界,干涸的双眼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滋养。他的神经被压迫,他的头颅几欲破碎。
几分钟?几刻钟?几小时?
狭小的空间让艾德加脑袋发烫,他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
他开始用头砸着笼壁,已经失去时间概念的艾德加希望自己能就这么晕倒,从此脱离苦海。他苦痛于自己的清醒,苦痛于无法安眠,闭眼与睁眼的界限已然消失,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幻觉,一些眠梦时的幻像开始萦绕于自己的眼前,而仿佛要碎掉的脑袋又告诉他自己依然清醒。
他看见了那些娘们不屑的神情,鄙夷的言语,否定着自己所努力的一切。
他看见了自己努力的身影,每日勤奋的锻炼,却对魔物束手无策。
他想苦笑,却出不了声,他想挥拳,却动不了手。
他的记忆好像又被拆成了玻璃碎片,扎在他大脑中。
每一刻思考都是折磨,每一次回忆都是痛苦。
他不想思考,不想用脑,不想感觉。
却又必须思考,必须用脑,必须感觉周围的一切。
他要疯了……
幻想与现实也许并没有差距,睁眼也是闭眼。
“伊蒂丝,看这里,妈妈在这儿!”
温柔的女声,怀恋的味道,安宁,祥和,驱赶着一切的痛苦,将他拥入一片温柔乡。
这是……母亲?
慈爱的女性向他伸出双手,他费力地爬着,爬着。
“对,伊蒂丝,到妈妈怀里来!”
他闻到了的独属于母亲的清香,沁人心扉,安人心神。一双柔软纤细的手将他拥入怀中,慢慢拍打着他的后背。
“乖,乖,伊蒂丝乖……”
母亲在他头上留下了轻轻一吻,困意慢慢席卷全身,他安详地合上了眼睛。
他没有怀疑伊蒂丝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