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
见着少年不知所措的模样，克莉丝虚弱地指了指外面：
“现在，你的情绪应该足够激烈了吧？”
菲尔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那是遗憾，后怕，庆幸等等复杂情绪交织而成的波动。
“哼。”
嘴角微翘，菲尔回头凝望。而那些追兵，形似佣人的来者毫不迟疑，直接抓向菲尔的脖子，如同抓向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兽。
并且，那看似普通的手居然生长出漆黑的指甲，就在克莉丝眼睁睁的注视下变得锋利，闪烁着令人恐惧的微光。
而菲尔似乎是还在熟悉力量的样子，眯着眼睛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克莉丝脸色有些发白，她虽然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可是准备似乎还是不够。
她没有考虑到菲尔也需要时间来适应这股力量。
漆黑不似人类的爪子愈发靠近，刺断菲尔悬垂在其面前的几缕头发。粗大的指节棱角分明，彰显着力量和经验。
克莉丝毫不怀疑，菲尔的脖颈下一秒就会被洞穿，任凭对方拖走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奋力起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按下了身旁的一个机关。那是她布置在这个山洞里的最后防线。
刹那间，之前洞外密布的闪亮碎片从桌子上的一个瓶子里喷洒出来，瞬间将昏暗的洞内照得亮如白昼。
克莉丝的眉头紧紧皱起，显出极痛苦的样子，浑身发抖。
黑色的利爪不为所动，依旧直奔菲尔而去。那些碎片刹那间出现在菲尔的脖颈和黑色利爪之间，将其逼退几分。
此时，后续的其它佣人们也已经赶到，纷纷出手。克莉丝吃力地操控着碎片阻挡着，捉襟见肘，菲尔的腿上手上已经数次被划出血痕。
不断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那是碎片落地的响声。落地后的碎片，变得黯淡无光。
然而风暴的中心，却是无比的宁静。菲尔知道，克莉丝创造的一切都已经用尽，自他闭上眼睛开始，就已经彻底封闭了对外界的感受，全力思索着可行的方法。
依照克莉丝的笔记，这个空间似乎会随着自己的意志波动而改变，这有何自己梦中遇见的那个莫名声音对上了。
自己，也许真的是在一场真实到分不清的梦中。可倘若自己醒来，这一切又会怎么样？
脑海中忽然闪过克莉丝拉着自己穿行在大街小巷，从神色各异的人手中或偷或抢地获取食物，衣物等等。一起在漆黑的夜空欢笑，又一起在循环重启后的失落中哭泣。
如果自己醒来，那么，克莉丝会消失吗？
如同当时在面包店见到假克莉丝时相同的恐惧攥住了菲尔的心脏。原来自己当时的害怕，也有这种成分。
一个难题摆在他的面前：
醒来，面对克莉丝的失去。
或者就此双双死去，如此就可以逃避这艰难的抉择。
时间仿佛变慢，菲尔感到自己脖子前的寒意凝而不散，却迟迟未能夺走他的性命。
他尝试着在心里发出命令：
退下！
寒意依旧。果然，简单的指令是根本没有可能对现实产生影响。要凭此来维系住克莉丝的存在也是不可能的。
要从心底相信这一切吗？相信和自己朝夕相处，日日夜夜的克莉丝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黄粱一梦？
怎么可以……菲尔发出痛苦激烈的反对，却在不经意间，已然符合克莉丝研究的条件。
剧烈的情绪激荡。
耳旁传来晶片碎裂的声音，是克莉丝的努力吗？她还没有放弃，她还在等我。可是，如果醒来的话，她岂不是就……
然而那些‘佣人’的战斗力菲尔是亲身经历过的。一瞬间就能把堪称身经百战的菲尔打昏过去，克莉丝的落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内心挣扎间，周围忽然变得安静。
菲尔静静感受着，脖颈前的寒意已经消失不见。
缓缓睁眼，面前的是一只漆黑的爪子。锋利的爪尖已经几乎触碰到了菲尔的颈部动脉，中间隔着一块脆弱的晶片。
而现在，那些如同机器一般的追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了？自己成功了？
本能的，菲尔就想将头转向克莉丝之前的方位，菲尔想要分享自己的喜悦，却忽然愣住。
要这么做吗？
方才的恐惧再次升起。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锚如果消失了，自己该怎么办。
是个梦，醒过来不就好了？何必纠结这样的一切？
是的，这不过是虚幻的，虚幻的……
口中喃喃着，菲尔面色苍白地转过头。
虚弱的少女靠在墙角，已经昏迷过去。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胸膛微弱地呼吸着，似乎已经受了重伤。
菲尔心里却涌出一抹狂喜。
她不是假的，她还在！
一脚把身前僵硬不动的佣人踹翻在地，菲尔连忙冲到克莉丝面前，检查起她身上的伤势。
过往的扮演中，他有过很多身份，其中自然也包括过医生。
熟练地掀开少女的衣摆，菲尔在看到克莉丝洁白肌肤的时候不由得微微红了脸。不过他很快压下杂念，全身检查了一遍。
结果很好，克莉丝只是疲累过度，加上有点冲击，修养几天就会没事的。
骤然的松懈让菲尔大口喘起了气，汗如雨下。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克莉丝真的就这么消失在眼前，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菲儿，干掉他们……”
昏睡的少女嘟起嘴巴，皱着眉头说着梦话。菲尔看着周围散落一地的碎片，和一片狼藉的桌子。仪器已经尽数破裂，不难想象，菲尔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这段时间里，外界的争斗是多么惨烈。
小心地将克莉丝转移到了一旁的石床上。想了想，菲尔心念一动，面前的的石床上居然缓缓出现一层软和的毯子。
“这就是梦吗……”
沉吟着，菲尔放下帮克莉丝盖被子的手，却被克莉丝一把抓住。
“别摸我，痒……”
说着梦话的少女在床上露出傻傻的笑容，似乎和写下那篇严谨报告的人毫无共同之处。
菲尔柔和一笑，将手轻轻捋下，看了克莉丝一眼，转身。
他看着已经静止不动的那些所谓‘佣人’，脸上已经是冰冷的杀意。
“这个世界，你们才是来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