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现在前行的速度很快，飞一样快。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自己对于这个梦境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强，他已经能办到更多的事。
比如，去那从未去过的远方看一看。
至于克莉丝……
最终，菲尔还是没有勇气去确认。他在害怕，害怕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克莉丝，没有被替代，但也并不存在，不过是自己曾见过的那个克莉丝的幻影。
等我做完想做的事，再去确认。
沉默的少年在暴雨中略过密密麻麻的树林，留下一抹灰金的轨迹。
耳旁的雨声似乎没有止境，菲尔在奔跑了大约三个小时之后，看着周围逐渐变得熟悉的景色，停下了脚步。
手中的镜子里，那条小蛇的受罚已经结束。
“现在，我问，你答。不要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否则我就启动刑罚。”
“我去你大……”
菲尔抬起了手。
“……人前好好给您解释一下，好不好啊？”
镜中小蛇勃然大怒，又在菲尔的淫威之下屈服。没办法，实在是太疼了，那娘们实在是狠毒，制造出这么一种专门用来刑罚的火焰。它作为伟大存在的拥趸，自然不能再受一遍。
此之谓识时务者也。嗯，它从一群奇怪的人口中学会的。
差不多得了。小蛇吐了吐信子，谄媚道：
“有什么想问的？能说的我一定说。”
菲尔一时间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看似城府极深，可以千变万化的替代者，居然是个这么没有骨气的家伙。
“你之前说，我注定成为你主的食粮，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主是不是叫做……”
“诶诶！不要说出来！”
小蛇比被镜中炎烫了还要激动，立刻打断了菲尔的话。它小心翼翼地贴近镜子，像人靠在窗户前，缩着脑袋往天上看了看：
“适才相戏耳……”
“？”
是的，菲尔现在脑袋里有很多问号。分明对方刚登场时，端坐在昏暗的房间内，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猎物（菲尔自己）自投罗网，举手投足中都透露着不一般的气息。
怎么现在看起来就是个谐星？
“那你说说吧，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菲尔指了指周围的环境，示意小蛇说出原因。镜中小蛇示意菲尔转一下镜子的朝向：
“嗯，据我观察，你应该是到了边界之地。气球知道吧？和那玩意差不多，你迟早会走回原地。”
“经典设定呢……”菲尔沉吟着，盯住了镜子里的小蛇，看得它一阵发毛：
“你干嘛？我跟你讲，我已经投降了，你不能虐待俘虏啊。”
“少废话，别想转移话题。你说我注定是食粮，到底是什么意思？”
菲尔已经下定决心，一旦这家伙还扯东扯西，他就直接开烧。
“你身上有祂的气息啊？我闻到了。”
没想到，这次的小蛇毫无拖沓，吐了吐信子，爽快说道。
“气息？气味？”
“哎呀，你闻不到的，这是我们的种族天赋。你在很久以前，和祂有过接触吧？”
菲尔的脑中闪过燃烧着火焰的巨大房梁，会是那时候吗？
镜中小蛇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膛，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当然，虽然我们有天赋，但还是没你这个开挂的狠就是了。要不是遇到你，我在其他人的梦里可是随随便便就能……”
见菲尔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小蛇匆忙道：
“别烧别烧！我这就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这一族呢，叫做食梦蛇。顾名思义，就是以梦为食。在这个过程中呢，不免会接触到一些奇奇怪怪而又扭曲可怖的存在。”
菲尔默默想了想对方那变成液体侵占别人身体的行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对方是在说自己还是说其他的什么东西。
“所以在很久以前，我们食梦蛇的先祖就加入了一位大人的信仰，其名为【□□□□】。”
“我帮你消音了，没问题吧？”
镜中蛇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采，随后恢复原样，它缩了缩身子：
“正好！我刚才差点就不小心说出来了，真是可怕啊……”
菲尔隔着镜子，和里面的小蛇对视着。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家伙并没有那么老实。
方才自己试图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对方比自己要激动多了。现在它又说不小心，可能吗？
心里冷笑一声，菲尔装作不在意问道：
“那你们这个种族平日里的活动是什么？怎么突破梦境？”
“自然是食梦！我跟你讲，食梦可不是简单的事。我们食梦蛇内部都认为，梦是最不可控，最危险的地方。即使是一个婴儿的梦境，也可能充斥着足以将我吞没的危险。”
镜中蛇认真道，向后缩了缩，离将鼻子都贴在镜子前的菲尔远了些：
“所以我们通过天赋入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帮助梦的主人稳定梦境，让他们做个好梦。”
菲尔嘲讽道：
“你们还怪好的嘞！做个好梦，再被你们吃了是吧？”
镜中蛇不为所动，继续讲述道：
“而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梦的边界。然后在梦的边界找到通往现实的媒介，从而将我们接引出去。”
“边界？”
“是的。梦是人平日里接受的事物的无意识反馈，偶尔也会有某些奇怪的存在侵入，但那都是少数。
“由此，我们一族借助伟大存在【□□□□】的力量，安抚狂躁的边界，将其化为有限而稳定的屏障，分隔理性与潜意识两个区域。
“这样，我们就能够在一个相对安全的潜意识环境进食了。”
菲尔点点头，不动声色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帮我把这里的屏障打开吧，没问题吧？”
镜中蛇点点头：
“好啊！不过，我之前也说了，我们是借助了【□□□□】的力量……”
“哦，这样啊，我帮你说如何？”
菲尔的嘴角裂开一抹疯狂的笑意，表情变得夸张而又可怖。
“别说！”
镜中蛇这次是真的吓坏了。它没想到，看似正常温和的菲尔会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态。它毫不怀疑，方才自己只要稍微有一点点迟疑，面前的少年就会直接将那个名字说出口。
他疯了吗？他不可能不知道说出那个名字的代价。他不是食梦蛇，没有正确的沟通符号，顶多是一个正在做清醒梦的人。
一个人类而已。不过，自己的仪式即将……
菲尔面色一沉。面前的东西，一直在尝试着呼叫那不能说出口的名字，又阻止菲尔说出口，它到底想干嘛？方才自己哪怕有丝毫松懈，恐怕就要被它在不经意间说出那个名字。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菲尔绝不会允许这种意外发生。
看着越发蜷缩，远离镜面的小蛇，一股危险的预感越发强烈，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就要发生。本能的，菲尔就想起之前对方的几次尝试。
反正信息已经到手，现在干脆就……
没有迟疑，菲尔直接伸手，就像探入一个洞口，伸进了镜子里，直指小蛇，快如闪电。
“晚了！”蛇猖狂大笑。
经过前面对话的时候不断地蜷缩着自己的身躯，那小蛇已经快要头尾相接，然后……它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衔尾蛇。
下一刻，菲尔感到周围似乎的气氛变了。他立刻闭上眼睛，下一刻便出现在树林的高空。这是掌控梦境的力量，他甚至能够飞起来。
现在，他要赶快回到克莉丝身边，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然后，骇然的景色在他面前铺展开来。
脚下茂密的树林蔓延向天边，然后，又从天上蔓延回来，仿佛互为倒影。
一个晃神，菲尔居然已经分不清，哪边才是原本的树林？
暴雨依旧继续着，以菲尔为分界线落向地上，落向天上，无止无休。
而在菲尔视线的极点，一只巨大而又虚幻的眼睛缓缓睁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