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心脏，菲尔只是和那只眼睛对视了一刹那，耳边就传来许多莫名的杂音。
听起来，就是一团毫无意义的呢喃，让菲尔感到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关闭，感知越来越迟钝。
慌忙低下头，他的心里满是震撼。
这到底是什么？他尝试下令控制：
“此地恢复正常！”
再睁开眼，用眼角的余光尝试性地去瞟了一眼那边。
令人窒息的阴影依旧矗立在那里。它似乎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存在而已。
巨眼活物一般的睫毛如蛇一般扭动。只是看见了眼睛的一角，菲尔就又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关闭，他再次慌忙转过头。
菲尔恶狠狠地将手伸入镜子内，摸到了小蛇。
入手冰冷，坚硬。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它已经死了。
一股浓烈的疑惑从菲尔的心头升起。他不明白，既然对方有如此手段，何不早用？
还是说，它们之前还有什么条件没有达成……
思索之下，菲尔豁然开朗。
还在山洞里的时候，对方曾经不止一次尝试替代克莉丝。对方的目的呢？目的是什么？他忽然想到，自己在昨天下午，和那个疑似假货的克莉丝说的话：
“我要打破这该死的扮演轮转，让这里的生活回归正轨。”
它想要将计就计，加入自己的计划！而自己的计划，正是向着边界前进，对应着梦中那个男人传来的指示：出去，向外，醒来。
所以，它的目的，就是到达这所谓的边境之地，无所谓用什么方式。最终，它将完成那个诡异的仪式，召唤出这只巨眼。
而它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实的成分？它为了不引起我的警惕，必然会说出部分真实的信息，甚至说，全部真实也很有可能。
所以，破局的方法必然就在其中！
菲尔转身，全速想着记忆中的方位赶去。他闭上了眼睛，防止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扰乱自己的感知。
毕竟现在这种天上地下浑然一体的环境中，随时有可能彻底迷失方向。到时候，自己恐怕就再也找不到克莉丝了。
菲尔咬咬牙，虽然这次被那条该死的蛇摆了一道，可自己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从这里出去的办法，就隐藏在边界之地，否则对方不会如此疯狂地阻止自己。
身后的巨眼依然淡漠矗立在天地的尽头，无喜无悲，似乎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疯狂前行的菲尔却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到达这里，也就是边界之地的这片密集的树林，总共也不过花费了数十分钟。之后的三个小时，都是在边界之地中打转。
然而现在自己不断返回的途中，居然没有看到任何自己熟悉的景象，这怎么可能？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
原本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在暴雨和无尽的重复下，像是某种巨兽褶皱的胃袋。
而他，就穿行在那粘稠的消化液中。
身上流淌的雨水在菲尔的思绪下，似乎都变得狰狞可怖起来。最令他担心的是，山洞里熟睡的克莉丝。
她要怎么办？
菲尔骤然停下了脚步。
要放弃吗？自己之前在山洞前的胡思乱想中，过去的记忆昭示了部分真相。
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克莉丝的脸。
现在的克莉丝，很有可能只不过是自己在漫长的呃梦境扮演中，为了自己的精神稳定捏造的幻影。
为了一个幻影，自己真的还要前进吗？
前方的路依旧夹在天与地的幻影中，菲尔隐约可见，一张巨大的网已经铺开，来自身后的诡异巨眼。
可它明明什么都没做……
为了一个幻影，步入不可见的危险中。
不，自己绝不能如此。菲尔猛然抬头，怒目圆睁。
他金黄色的右眼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前方的两片树林居然开始产生一道道波浪。
不，那不是树林在波动，而是菲尔，他在让克莉丝向着自己靠近。
地面在收缩，连带着上面的树木，都被一股沛然巨力拧成一团黄褐色的东西。
菲尔的左眼，比夜更加深沉，仔细检索着还没有被挤成一团的远方。
他不会遗漏，绝不会。
大脑深处的空虚感开始传来，菲尔知道自己的注意力已经开始减退。正如之前所言，在梦中并非食梦蛇的他，即使身为梦境的主人能力也是有限的。
等他的精神力已经无法负载类似的高强度输出时，他就将彻底失去找回克莉丝的可能。
并且，自己也将被身后的巨眼吞噬，他能感觉到，巨眼周围一圈活动着的，和之前的小蛇相似的气息。
那是食梦蛇的族群。
而现在，依附在巨眼一圈的蛇群们嘶鸣着，与巨眼一同变得越来越凝实。
自己的时间显然不多了，要在那眼睛彻底凝实，梦境被其彻底侵入之前解决一切。
眼睛能施加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强，从一开始只能改变天上的倒影，到不久前已经可以布置某种陷阱了。
虽然不知道食梦的具体过程，但菲尔觉得那不会是什么人人争抢的好事。
菲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有些慌乱的心绪。
整片世界都在他的脑海中。
一片无垠的黑暗中，一个类似于玻璃球的东西静静悬浮在空中。
它有蓝色的水，有绿色的植被，也有白色的云朵。它就是被食梦蛇构造出来的梦镜！
而现在，那如水晶玻璃一般剔透的表面，正如年久的鱼缸被藻类污染一般，无可挽回地染上脏绿的痕迹。
菲尔精神一振。显然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掌控更加深入了，而这也说明，自己距离苏醒的时刻已经很近了。
尽管对方的侵蚀还在继续，但只要自己继续在梦中做出各种惊人之事，其与现实的割裂感就会进一步让自己靠近理性的那一边。
他加快了对地面信息的检索，希望可以看到克莉丝的踪迹。
就算只是一个幻影，他也想再看看她的脸。
菲尔的视角仿佛分成了两部分。
一半是黑暗中的梦里世界。一半是眼前那不断滚动的远方。
树林，树林，树林，山洞……
等等，山洞！
菲尔一刹那就看到里面的景色。他现在在这个世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然而洞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地凌乱的仪器和纸张。
克莉丝的消失让菲尔心神激荡。而同时，身后静静矗立的巨眼捕捉到了菲尔这转瞬即逝的间隙。
一股令人迷乱的连接已然建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