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扭曲感如同将五脏六腑都拧成了麻花,又在下一秒猛地抻开。意识在极致的撕扯与眩晕中沉浮,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没有尽头的滚筒。
当一切终于平息下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冷。那是一种能冻结灵魂、深入骨髓的极寒,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刮擦着皮肤。
崔梅吉斯忒丝第一个挣扎着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和灵性枯竭带来的空虚感几乎让她再次晕厥。她发现自己半埋在冰冷的、坚硬的物质中,四周一片昏暗,只有远处地平线上悬挂着两颗黯淡的、散发着幽蓝色和惨白色光芒的微小“太阳”,提供着微不足道的光照。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入目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覆盖着厚重冰霜和积雪的苍白荒原。地面是冻得比钢铁还硬的永冻土,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墓碑般刺破冰层,指向昏暗的天空。狂风卷起冰粒,形成一片片朦胧的雪雾,能见度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荒芜的气息,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他们显然已经不在克尔塔了。甚至可能不在任何一个已知的星域。
强制随机跃迁…把他们扔到了一个未知的、环境恶劣的冰雪星球。
她猛地看向身边。
不远处,雷德蒙正踉跄着试图从雪堆里爬起来,他浑身覆盖着冰霜,脸色青紫,呼吸时吐出大团大团的白雾,那柄出鞘的长剑倒插在旁边的冰层里,黯淡无光。克莉丝倒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已经陷入了昏迷,脸色苍白得吓人,唇边挂着冻结的血沫。
而菲儿…
崔梅吉斯忒丝的心猛地一沉。
菲儿躺在她不远处,身下是那个已经严重变形、冒着丝丝电火花的医疗平台残骸。她依旧昏迷不醒,但身体表面那圈乳白色的光晕却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如同呼吸般极其微弱地明灭着,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圈小小的、相对“温暖”的区域,勉强抵御着外界的极寒。正是这圈光晕,似乎保护她没有在坠落后立刻被冻僵。
但她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那圈光晕太微弱了,仿佛随时会熄灭。而她左手掌心那枚星点印记,在乳白光晕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幽深诡异。
“咳…咳咳…”雷德蒙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带冰碴的血沫,挣扎着爬到菲儿身边,颤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感受到那丝微弱却依旧存在的温热,才稍微松了口气,随即又因为极寒和伤势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他牙齿打着颤,看向崔梅吉斯忒丝。
“不知道…随机跃迁的坐标完全失控了…”崔梅吉斯忒丝声音沙哑,她艰难地调动体内最后一丝微弱的星辉之力,驱散着侵入体内的寒意,摇摇晃晃地走向克莉丝,检查她的情况。
克莉丝只是灵性耗尽和冲击带来的内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在这极寒环境下,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庇护所和热源,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崔梅吉斯忒丝看着四周一望无际的冰原和越来越猛烈的寒风,心沉到了谷底。她们三个都身受重伤,力量耗尽,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菲儿。生存下来的希望,渺茫得可怜。
她试图启动身上携带的便携通讯器,但只有一片嘈杂的噪音和意义不明的能量干扰声。这里的空间似乎极其不稳定,或者存在着强大的天然干扰场。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积雪,层层覆盖上来。
就在此时,雷德蒙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顶着风雪,望向远处一片显得格外高大的嶙峋黑石区域。
“那边…”他沙哑地开口,手指向那个方向,“风…风好像小一点…石头后面…好像有东西…”
崔梅吉斯忒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昏暗的双星光芒下,那片黑石区域确实看起来像是一个可能的避风点,而且其轮廓…似乎有些过于规整了?不像是完全天然的产物。
没有别的选择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雷德蒙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将菲儿从那破损的平台上抱起来,用自己破烂的披风将她紧紧裹住,试图用体温为她抵挡一丝寒冷。崔梅吉斯忒丝则搀扶起昏迷的克莉丝。
四个人,三个重伤,一个昏迷,如同冰原上蹒跚的难民,顶着呼啸的寒风和漫天冰尘,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那片可能的希望之地挪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冰冷的空气灼烧着肺部,伤口在严寒中发出尖锐的疼痛。
就在他们即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要倒在雪地中永远睡去时,终于抵达了那片黑石区域。
走近了才发现,这确实不是天然形成的!那些巨大的黑色石块虽然被冰霜覆盖,但依稀能看出被打磨和垒砌的痕迹,形成一个半包围的结构,有效地阻挡了寒风。而在石壁的下方,赫然隐藏着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洞口!
洞口边缘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但内部似乎没有积雪,散发出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死寂气息。
像是一个…废弃的矿洞?或者某种地下设施的入口?
雷德蒙和崔梅吉斯忒丝停在洞口,犹豫了一下。洞里可能更危险,但留在外面,绝对是死路一条。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疑虑。
雷德蒙率先抱着菲儿,弯腰钻了进去。崔梅吉斯忒丝搀扶着克莉丝紧随其后。
洞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人工开凿的甬道,异常寒冷,但确实没有了刺骨的寒风。墙壁是某种漆黑的、非金非石的材质,摸上去冰冷刺骨,表面刻满了早已模糊不清的奇异符号和线条,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古老和神秘气息。
甬道很深,仿佛通向地心。他们借着菲儿身上那微弱的乳白色光晕照明,艰难地向下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间中央,静静地躺着一艘船。
一艘通体由那种漆黑材质构成、造型古朴、线条流畅、却布满了巨大创伤和岁月侵蚀痕迹的…星舰残骸。
它的一半舰身似乎都嵌入了岩壁之中,仿佛经历了惨烈的坠毁。舰体表面那些模糊的符号,与甬道墙壁上的如出一辙。
这里,是一个古代文明的飞船坠毁点?
而就在那艘古老星舰残骸的旁边,竟然歪歪斜斜地搭建着一个小小的、由兽皮和枯骨构成的简陋窝棚。窝棚里,似乎有一团黑影,动了一下。
一双闪烁着幽幽绿光的、充满警惕和好奇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看向了这群不速之客。